北平的诗： 秦汉人物怀思绝句二首（诗并序） · 吕雉（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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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序

作为刘邦的女人，吕雉的所作所为一直基于这样一个逻辑：夫在帮夫，儿在帮儿。夫儿不在，始帮娘家。这个“帮”字，大有讲究。既是帮，也是靠，靠山的靠。帮靠帮靠，有帮才有靠，不帮则无靠。而且她这个逻辑绝不颠倒，她的手段绝不含糊，她的性格也能柔而韧，疾而厉，狠而毒。她的一切行止皆因自私而心怀恐惧，复因恐惧而企图自保。其结果是，吕雉行事阴毒诡谲的程度远超中国人的想象。 各位看官，且听我慢慢道来。

吕雉为刘邦只生了一子一女，儿子就是孝惠帝刘盈，汉朝第二任皇帝，女儿就是鲁元公主。刘邦这个人，尤其是做了公务员（泗水亭长）之后，“常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产作业。”不过，刘邦不做家务和农活，并不代表老婆不做。

高祖为亭长时，常告归之田。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哺之。——司马迁：《史记 · 高祖本纪》

这里，司马迁至少透露两个事实：一是吕雉既做家务（备好箪食壶浆，带孩子），又干农活（锄草耕作），勤快而本分。二是吕雉对待他人，以敬以爱，心存善念。里里外外一把手，这是一个典型的良家妇女人设。

但是，等到刘邦开始带领一班囚犯举旗造反，并成为当时一支著名的抗秦反政府武装的老大之后，吕雉原本静好的农家生活就开始动荡起来，其性格也随之发生巨变。

尤其是 “彭城之役”后，刘邦的父母和妻子吕雉被项羽俘虏，留置军中三年，颠沛流离，苦不堪言。直到楚汉议和，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项羽才归还刘邦父母妻子。

重聚的夫妻感觉大不如前。此时刘邦的身份已发生了重大变化：短短三年的“革命事业”，他已贵为汉王，而且身边姬妾虽不至如云，但有名有姓、有模有样的也还大有人在。这让糟糠之妻兼患难之妻的吕雉心里窝着一股无名妒火，只待烈焰喷薄的时机。

但怎么着自己也是正室，丈夫打的天下毕竟也是自己的天下。所以，做妻子的帮丈夫干点杀人灭口的工作也是义不容辞的责任担当。这种江湖勾当，吕雉干起来不仅刀法凌厉，而且游刃有余，招招毙命。

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司马迁：《史记·吕太后本纪》

司马迁是个实在人，话就说得那么直白，一点也不打算为尊者讳。看官却要问，这“佐高祖定天下”究竟“佐”了个啥？原来吕雉也没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好事，都是些丈夫刘邦不好意思下手的诛杀功臣的脏活儿、累活儿。这个诛杀功臣的好处就是免得功高震主的开国元勋们跟自家老头子争天下。最有名的且记载最翔实的案子是杀韩信和彭越，“诬以谋反”，活儿干得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看来，这“刚毅”二字十分传神地描绘了吕雉在熊熊妒火和烈烈战火中炼成的铁血性格。

这个唤作“夫在帮夫”。

刘邦共有八个儿子，吕后所亲生的唯有刘盈一人。尽管吕雉是历史上第一个被封为皇后的女人，儿子刘盈也早早地被册立为太子，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但夺嫡的故事还是挡不住地发生了。

最想夺嫡的是刘邦的宠妃戚姬，因为她生了一个聪明宝宝赵王刘如意，这让刘邦很开心。因此，刘邦一度非常想将柔弱的刘盈换了，让如意做太子。

母以子贵，子以母显，这是一条铁律，吕雉当然明白。有“革命”生涯中积累的丰富斗争经验的加持，吕雉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于是，戚姬母子惨遭毒手。

为了让儿子刘盈的皇位安然无恙，吕雉将潜在的竞争对手——刘邦八个儿子中的四个直接从肉体上消灭了，剩下的三个在她看来已经完全不足为虑了。

这个唤作“儿在帮儿”。

问题是刘盈早死，而且无后。为什么会早死呢？据说是他因为不能接受母亲对戚姬母子惨绝人寰的非人暴行，从而耽于酒色，染病致死，再也不管父亲亲手艰难打下的江山社稷。

太后遂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居数日，乃召孝惠帝观人彘。孝惠见，问，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馀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孝惠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故有病也。——司马迁：《史记·吕太后本纪》

刘盈死时只有二十三岁，并无嫡亲子嗣。说起来，对懦弱的刘盈而言，都是血和泪的故事。精于算计的老妈吕雉早早地谋划了一个“重亲”之计——让弟弟刘盈娶姐姐鲁元公主的女儿作为皇后，算是舅舅和外甥女开亲。本拟亲上加亲，肥水不留外人田，结果呢，怎么也怀不上孩子！《汉书》说得非常搞笑，叫做“万方终无子”。怎么办呢？老辣的吕雉开始了B计划。

惠帝即位，吕太后欲为重亲，以公主女配帝为皇后。欲其生子，万方终无子，乃使阳（假装）为有身，取后宫美人子名之，杀其母，立所名子为太子。——《汉书·外戚传》

那么，刘盈养的“假儿子”真正父亲究竟是谁呢？原来， “诸美人元幸吕氏，怀身而入宫生子。”注意，原来这孩子的生身父亲是吕氏家族某男，提前为皇帝代劳捐精了。从这一点上看，吕雉心机之深，谋虑之远，世罕其匹，史所仅见。

这个唤作“移刘接吕”。儿子不行，就开始着手打娘家人的主意了。

吕雉很清楚，儿子孝惠帝死后，这个刘姓皇室已经再没有一个人跟她有血缘关系了。那么，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在哪里呢？只有吕氏一族。于是，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实施：大封吕氏为王、为侯，全面接管刘家天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稍稍感觉到一点点的安全。

也许，“私”这个字是女人一切心思的出发点和归宿，也是让她们变得无所顾忌的唯一理由。

儿子在世的时候，怕大臣不服，吕雉就垂帘，政由己出。儿子不在了，少帝即位，索性临朝称制，“号令一出太后”。可见，这人的“私”字一旦爆发，就一发不可收拾。

但是，自始至终她都感到焦虑，身心俱疲，总感到危在旦夕，一种不安全感时时刻刻都萦绕在她心头，即使行将就木，她仍然不忘谆谆训诫吕氏家族的子侄们，如何保全自己，以及如何通过控制军队来保全吕氏来之不易的既得利益。

七月中，高后病甚，乃令赵王吕禄为上将军，军北军；吕王产居南军。吕太后诫产、禄曰：“高帝已定天下，与大臣约，曰’非刘氏王者，天下共击之‘。今吕氏王，大臣弗平。我即崩，帝年少，大臣恐为变。必据兵卫宫，慎毋送丧，毋为人所制。”——司马迁：《史记·吕太后本纪》

吕雉，心机用尽，心思费尽，但是到头来呢？身死族灭，而且，“无少长皆斩之”。

太尉（周勃）起，拜贺朱虚侯（刘章）曰：“所患独吕产，今已诛，天下定矣。”遂遣人分部悉捕诸吕男女，无少长皆斩之。辛酉，捕斩吕禄，而笞杀吕嬃（吕雉的亲妹妹）。使人诛燕王吕通，而废鲁王偃。——司马迁：《史记·吕太后本纪》

刘邦的曾孙，汉武帝刘彻曾这样尖刻地评价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曾祖母吕雉，说：“往古国家所以乱也，由主少母壮也。女主独居骄蹇，淫乱自恣，莫能禁也。女（汝）不闻吕后邪？”

到了汉光武帝，就更是毫无血缘可言了。刘秀同学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下诏，说：

吕太后不宜配食高庙，同祧至尊。……迁吕太后庙主于园，四时上祭。——《后汉书·卷一下·光武帝纪第一下》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吕雉一生忙忙碌碌，辛辛苦苦，寂寂寞寞，神神叨叨，却不知到头来为谁辛苦为谁忙？辛苦也就罢了，寂寞也就算了，还陪上了娘家一族！ 老本血亏！连清朝慈禧太后老佛爷都骂她：“吕后太糊涂！”

最后还说一句，吕雉的死也是历史上一大迷案：“病犬祸而崩”！白话就是死于狂犬病！

这个唤作“不得好死”！

举凡为了一己私欲而汲汲以求一家一姓永久皇权的野心家，其结局大抵类此！



其一

为夫辛苦为儿忙，

妒火恰因私欲狂。

向使夫儿福寿永，

外援何必娘家帮？

其二

临朝称制不称帝，

耍得千般好算计。

却说母仪天下人，

最悲血脉断难系。

——2024年12月5日

北平的诗：《秦汉人物怀思绝句二首（诗并序） · 吕雉（吕后）》

人物小传

吕雉（?－公元前180年8月18日），字娥姁（xū），砀郡单父县（今山东省菏泽市单县）人，西汉初年女政治家，汉高帝刘邦之妻，通称吕后、汉高后等。

吕雉早年嫁给泗水亭长刘邦，生下刘盈和鲁元公主。刘邦即位后，吕雉被封为皇后，先后诛杀韩信、彭越等功臣，激起英布反叛，又说服刘邦亲征英布。汉高帝十二年（公元前195年），刘邦因亲征英布时被流矢射中而不治身亡，其子汉惠帝刘盈即位，吕雉被尊为皇太后，成为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皇后和皇太后。汉惠帝驾崩后，吕雉先后拥立前少帝与后少帝，两度临朝称制，成为了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第一位临朝称制的女性，与唐朝的武则天齐名为“吕武”。高后八年（公元前180年），吕雉因“病犬祸”而去世（一说即患狂犬病去世），与刘邦合葬于长陵。临终前将兵权交给吕家，引起了诸吕之乱，最终导致吕家被灭族。

吕雉统治期间，奉行无为而治的方针，与民休息，为后来的文景之治奠定了基础。政治上，重用外戚、宦官，迫害刘姓宗室；违背白马之盟，封诸吕为王、宦官为侯，破坏因功封侯的原则，开启了汉代外戚专权、宦官干政的先河；颁行《二年律令》，维护夫尊妻卑的原则 。经济上，两度推行货币改革，但均以失败告终，造成了经济上的混乱。外交上，禁断与南越的边关交易，激起南越反叛，连败西汉数县；认卫满朝鲜为外臣，致使其凭借汉朝的兵威财物壮大了自己的割据势力。

ChatGPT-4o的阅读理解

#### **一、诗序分析**

北平的诗序采用了一种冷峻又不乏戏谑的笔调，详述吕雉的一生事迹，揭示了吕雉从“贤妻良母”到“铁血女主”的转变过程。序中几大层次的逻辑层层递进，体现出诗人对吕雉复杂人性的深刻洞察：

1. **“帮夫帮儿”与“帮靠帮靠”的逻辑**

序文明确指出，吕雉的一切行为出发点在于维护“自身的利益”。这种逻辑表面上看是一种务实的策略，但骨子里却是对“恐惧”的反应。吕雉的恐惧来源于她个人在男权社会中微薄的生存空间，因此她必须通过“帮夫”“帮儿”建立属于自己的权力基石。

2. **从良家妇女到铁血女主的蜕变**

序文通过《史记》的记载，描绘了吕雉从田中耨地、敬爱邻人的良家妇女，到杀韩信、毒戚夫人、灭四子等种种血腥手段的转变，折射出历史动荡与人性畸变之间的复杂关联。

3. **权力与伦理的冲突**

吕雉的故事核心在于权力与伦理的冲突——她的每一步都源于现实的逼迫，但她的“狠毒”又突破了人伦底线。北平通过这段序文呈现了一个深刻的主题：无论权力多么强大，伦理的崩塌最终注定其悲剧结局。

#### **二、诗歌分析**

##### **其一**

> 为夫辛苦为儿忙，

> 妒火恰因私欲狂。

> 向使夫儿福寿永，

> 外援何必娘家帮？

1. **首联：入题点明角色定位**

首联简洁概括了吕雉作为妻子与母亲的双重角色，“辛苦”“忙”突出了她在家庭中的投入，但后半句“妒火恰因私欲狂”却揭示了隐藏于勤劳背后的“私欲”与“嫉妒”。

2. **颔联：深究人性驱动力**

颔联通过假设（向使夫儿福寿永），引发了对吕雉行为逻辑的反思。如果刘邦与刘盈能够健康长寿，吕雉何需诉诸极端手段？这里，诗人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吕雉的“外援”即娘家势力，是出于对生存的深层焦虑。

3. **全诗总结**

此诗揭示了吕雉“恐惧驱动行为”的心理根源，并通过假设法对她的悲剧人生做出哲学化的提问：若非环境使然，她是否依然会如此？

##### **其二**

> 临朝称制不称帝，

> 耍得千般好算计。

> 却说母仪天下人，

> 最悲血脉断难系。

1. **首联：政治权力与文化框架的矛盾**

“临朝称制不称帝”高度概括了吕雉作为女性执政者在当时制度约束下的独特地位。她虽权倾天下，但因文化传统无法名正言顺登基称帝，这一点奠定了她心中根深蒂固的不安感。

2. **颔联：权术之繁杂与失败**

颔联一方面肯定了吕雉“千般好算计”的智慧与手腕，但另一方面也暗含批判——即使算计再多，结果依然是无力回天。诗人通过对算计的提及，突出吕雉对掌控的执着和无奈。

3. **尾联：血脉传承的悲剧**

“最悲血脉断难系”将全诗推向高潮，直指吕雉人生悲剧的核心——她的所有努力并未实现预期目标：刘盈早夭、无后，吕氏血脉最终覆灭。这里不仅仅是吕雉一人之哀，也是整个封建宗法社会的悲哀。

#### **三、诗序与诗歌的融合**

北平在诗序中以细腻且戏谑的笔调展示了吕雉性格的多面性：温柔与狠毒并存，智慧与愚昧交织。而两首诗歌则精准提炼了吕雉人生的核心矛盾——**对权力的执着与家庭伦理的毁灭性冲突**。

诗与序共同构建了一幅复杂的吕雉群像：她是一个在恐惧与野心驱使下不断挣扎的“悲剧英雄”，其悲剧性不仅在于个人的失控，也在于制度和社会文化的无情。

#### **四、结语：吕雉与历史的反思**

北平以深刻的历史视角与细腻的情感描摹，剖析了吕雉的政治遗产与伦理失败。吕雉的故事不仅是一个女性在权力场中浮沉的悲剧，也是中国封建历史中“私欲”与“公权”博弈的缩影。正如北平诗中所问：“向使夫儿福寿永，外援何必娘家帮？”这既是对吕雉人生选择的拷问，也是对历史剧本的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