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宜宾东楼的遐想

普尔达正

登高望远，极目驰骋，凭空凌虚，荡思八荒是一件令人心旷神怡的事情。一首＂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早就道尽了个中美好滋味。

有机会外出旅游时，逢有高楼名楼的地方，我总是要去登一登。近些年我先后登上过帝国大厦，迪拜塔，东方明珠，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这些中外名楼。而几天前，我才第一次登上我家乡宜宾的东楼。

宜宾东楼在宜宾历史上颇有传奇色彩，2020年以前，现在的宜宾人没有一个人见过东楼是什么样子，但人人都知道宜宾有条东楼街。很多人还知道诗圣杜甫来过宜宾，并写下了一首诗《宴戎州杨使君东楼》，诗曰：胜绝惊身老，情忘发兴奇，座从歌妓密，乐任主人为，重碧拈春酒，轻红擘荔枝，楼高欲愁思，横笛未休吹＂。

这首诗写于唐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六月。其时，因安史之乱平息，杜甫从成都顺岷江而下回老家，途中经过戎州城（宜宾）时，时任戎州刺史杨某（尊称杨使君）在岷江边的东楼设宴招待他。带着经历多年离乱生活的感慨，杜甫以此诗记录了当日主人的热情和宜宾美景、美酒、美人、美食与歌舞升平的场面。杜甫这首诗首开东楼入诗先河，并留下了当时宜宾重碧酒的美名。此后，各代文人墨客描写东楼的诗赋不断，东楼因之名留千古。

可是，宜宾东楼这座始建于唐代的建筑，在杜甫之后的一千多年历史中，因天灾人祸被毁多次，又重建多次，最后连原址的准确位置都找不到了。2018年，为了庆祝宜宾建城2200周年，宜宾市决定重建东楼，并将新建位置选在宜宾城东大溪口的长江边。

新东楼主楼采用钢筋混凝土结构，地下一层地上七层，高度达到49.85米。这座仿唐建筑风格的高楼结构精巧，色彩和谐，飞檐翘角，气势磅礴。建成开放后就成为矗立在宜宾东大门的地标建筑，是从东面进入宜宾的人们最先注目的焦点。特别是到了晚上，灯火通明，五彩缤纷的东楼更是璀璨夺目，美不胜收。

新东楼建成并在2022年春节前对外开放后，我在白天和晚上去过两三次。但时间不合，我连东楼的大门都不得而入。

几天前，我所在的夕阳红摄影小组开展冬季采风，活动地点就定在大溪口城市公园。当天我早早地乘坐公交车到附近，然后走到了东楼脚下。伙伴们才来了两三人，我绕着东楼周边走了一转，见东楼大门已经打开，我就走了进去。

此时的东楼除了保安保洁人员，基本没有游客。一楼大厅正面正在播放介绍杜甫与东楼的宣传片。两侧展厅陈列着宜宾有关的历史文化内容和东楼简介。历代外来名人和本地文人描述宜宾景色的诗歌是其中的主要内容。

我在一楼仔细看了一圈，想不到除了杜甫，后来的苏东坡，黄庭坚，范成大，陆游等，都在曾经僻处川南一隅的宜宾写下过不少抒发他们个人在此经历见闻感受的诗篇。

当小组伙伴们陆续来到东楼，我们就乘电梯上了六楼的观景台。

这是冬天一个无风有雾的上午，站在高高的东楼上向东而望，脚下茵绿的草坪，通向远方的公路，来来往往的汽车，还有不远处隐隐流入浓雾中的长江，全部进入我的眼中。这身在半空一览无余的感觉真好啊，可惜很遗憾就是雾太大。这煞风景的雾，使可见的山川景物颜色都变淡了，满眼朦朦胧胧，而再望远处就只剩下一片望不穿的白茫茫．．．．．

想不到我第一次登东楼， 竟然是在这么一个登高望不远的天气，这遗憾确实有点大！

我再回看身后，只见南岸东区新建的高楼重重叠叠，一望无际。这些楼房的高度大多在50米至100米之间，蔚为壮观。看着这些现代化建设的成果，我忽然想当年的东楼不知有多高？又想起了李白的诗《夜宿山寺》＂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百尺高楼大约就是30米左右，真要佩服诗人的想象力。在这样的高楼上，诗人觉得自己已经直上云霄，不敢大声说话，因为担心会惊扰天上的神仙了。不知登上今日宜宾三江口那288米的川南第一高楼，诗仙又会写出什么样让人惊叹的诗句？

中国古代著名的高楼高塔，也有几十米甚至上百米高的。如汉魏时期洛阳城中的永宁寺塔高达147米，可惜才建好16年就遭雷击焚毁了。至今尚保存完好的山西应县木塔也高达67.31米。但这样高的建筑在古代是极其稀少的，大量的高楼名楼其实普遍不高。如著名的岳阳楼高度是19.42米，西安钟楼加基座高36米，我们宜宾的大观楼高28米。如此推算当年的东楼应该比较普通，不会很高。所以杜甫诗中仅有一句＂楼高欲愁思＂，如果是在今日如此巍峨的东楼之上，老杜说不定会专门为东楼另写一首别样精彩传世的诗篇。

这个上午，我在东楼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和伙伴们拍照，交流登楼感受。然后又下楼到周围的草坪上继续拍照。说着笑着拍着，我刚才登楼那一丝遗憾消失了。

因为，虽然我登东楼没能极目远眺，望尽天涯；虽然登上传承历史连接未来的新东楼，我写不出诗篇致敬老杜；但我们用手中的相机拍下了这壮美的新东楼，拍下了这美好的一天，并可以借网络传向天涯，让世人知道诗圣与宜宾的这段故事。这样的收获已足以让我感觉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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