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州之行住在柳子酒店,旁边便是东山公园,查询得知这里有全国最大的武庙。根据经验推测大概是供奉关羽的,虽然本人是无神论者,距离这么近,过去看看也能开阔一下视野。<br> 步行到零陵城楼,忽然发现路边有牌子“绿天蕉影”,很是好奇,决定看完城楼再去浏览“绿天蕉影”。 城楼建在两山之间,下面拱形门洞为潇湘路的通道,上面有一条东山路,城楼从东面看则是在城墙之上,从西面看则是一城门楼。沿阶梯上到城楼上,入口都被封堵,无法参观。原以为是个古迹,看了说明,得知是一座现代建筑,便也没有了遗憾。东山路是沿着东山的山脊修建,爬上一段不太陡的山坡,路边有一恐龙状的太湖石,在凹凸不平的石头上有“怀素公园”字样,笔画瘦削,涂成红色。对于书法我是外行,但对书法家很是仰慕。自己年轻时也曾产生过练书法的念头,终因缺少恒心而作罢,至今家里还有练习书法的文具。 沿着石板小路下去。这是东山东面的山坡,树林还算茂盛,除小路是人工铺砌外,草木均呈自然生长状态。走不多远,小路转弯,看到一个木制长亭,亭子不大,也无装饰,没有铭文,或许是供游人休息之用。再往前走,看到了“笔冢”。<br> 在石板砌成的约30厘米高的平台上,立一块圆角矩形的大石头,凿平的长方形框内有“笔塚”二字,上面横放一支长约两米的石雕毛笔。周围也没看到什么说明的文字。据说当年怀素练字特别勤奋,用秃的笔垒成小山一样。 再往前走,看到一座废弃的三层小楼,破烂的门窗,残留着住人的痕迹。在这个楼房的前面,一块平坦开阔的地方,有一座两层高的飞檐翘角的仿古建筑,上层檐下悬挂“醉仙楼”的匾额。楼下堆放着建筑材料,里面有两个工人师傅在粉刷墙壁,旁边有一标牌:“绿天蕉影”。怀素好饮酒,“饮酒以养性,草书以畅志”,时人称之“醉僧”。这大概是醉仙楼的来历吧。楼的周围种了许多芭蕉树,宽大的叶子一层层的向外斜伸着,如热情招手的手臂,将小路上的天空遮挡起来,如行走在凉篷下面。陆羽的《僧怀素传》说,怀素“贫无纸可书,尝于故里种芭蕉万余株,以供挥洒。”“书不足,乃漆一盘书之;又漆一方板,书之再三,盘、板皆穿”。原来芭蕉林也是有来历的。 醉仙楼的旁边也有一仿古建筑,门窗紧闭,也没有文字说明。东山路上的有指示牌“绿天庵”“醉仙楼”,不知道这座建筑是不是“绿天庵”。“绿天庵”是怀素早年居住用芭蕉叶练习书法的地方,或许这里就其旧址吧。从醉仙楼前沿着下山的台阶下到山下,两边有大片的芭蕉,有一牌坊式大门,红色油漆已经脱落,上面也没有任何文字。大门正对着一个池塘,据说叫怀素湖。湖边的木质栈道和亭子,也是年久失修残破不堪的样子。 从醉仙楼往南走,有上到山脊东山路的坡道,沿着山脊的路往前走,看到有“千字文碑”的指示牌。按照所指方向走进了个小院子,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心里颇为失望。转头一看,在下山方向有一出口,旁边露出一个亭子的尖顶,走过去一看,原来,下面是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一块玻璃罩着的残损石碑。便下了台阶,走近观看,石碑上面少了一块,文字漫漶不清。据介绍,石碑为明代所刻,首题“绿天庵瑞石帖”六个篆字,尾题有“唐大历六年既望怀素书”。因年代久远,风雨侵蚀,只剩两三百字。碑文内容是“中国文化纲领要点”,相传梁武帝萧衍命周兴嗣从拓取王羲之一千字不重者编为四言韵语而成。明代王世贞评价怀素《千文帖》“字字欲仙,笔笔欲飞”,“匀稳清熟,妙不可言”。其价值不言自明。如此珍贵文物,被置于如此偏僻角落,甚为可惜。 我对于书法相当无知,但这并不妨碍我仰慕书法家。曾巩的《墨池记》在评价王羲之的书法成就时说,“夫人之有一能而使后人尚之如此,况仁人庄士之遗风余思被于来世者何如哉!”怀素的草书被称为“狂草”,与当时的另一位书法家张旭齐名,素有“张颠素狂”或“颠张醉素”之说。李白在《草书歌行》一诗中盛赞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说他的草书“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北宋书画家米芾评价说:怀素书如壮士拔剑,神彩动人。 怀素“幼而事佛,经禅之暇,颇好笔翰”(怀素《自叙帖》),勤奋练字,留下“蕉叶练字”、“漆板画穿”、“秃笔成塚”等练字佳话。他“担笈杖锡,西游上国,谒见当代名公”(怀素《自叙帖》),师法先贤,求教名家,好学不倦,最终与张旭齐肩,他的《自叙帖》也成为书法史上狂草第一名作。 他性情疏放,一生云游四方,广交天下名士,与当时名流李白、颜真卿、陆羽、钱起、戴叔伦等交往甚密,每聚必恣情饮酒,酒酣兴发,则不分墙壁器物,任意挥写。贯休在《观怀素草书歌》说他“醉来把笔猛如虎,粉壁素屏不问主”。<br>他的书法成就当时就受到极高的评价。“颜刑部,书家者流,精极笔法,水镜之辨,许在末行”。“张礼部云:奔蛇走虺势入座,骤雨旋风声满堂。卢员外云:初疑轻烟澹古松,又似山开万仞峰。王永州邕曰:寒猿饮水撼枯藤,壮士拔山伸劲铁。朱处士遥云:笔下唯看激电流,字成只畏盘龙走”(怀素《自叙帖》)。 面对权威的评价,怀素却始终保持理性,内心“徒增愧畏耳”(怀素《自叙帖》)。<br> 这个公园相当简陋,也仅仅是告诉世人这里或许曾是怀素的遗迹。但我想,怀素留给我们的绝不仅仅是几幅书法作品,他在追求至善至美艺术境界的过程中,那种如“醉”如“狂”的痴迷与执着,那种虔诚和谦逊,那种忘我与专注,才是让我们后人受益无穷、用之不竭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