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切怀念老首长、老领导郭处长

愚夫/余兴喜

惊悉我的老首长、老领导郭文山处长于昨天（2024年11月27日）凌晨逝世，不胜悲痛。

认识郭处长（这是我们几十年来对郭处长不变的称呼）是1981年，当时我在铁道兵青藏线新建铁路管理处（简称青藏线新管处，在不误会的情况下直接称新管处）财务科任助理员。青藏线新管处机关当时驻在青海省海西州的首府德令哈，郭处长从驻在格尔木的铁道兵第一独立汽车营营长任上调到青藏线新管处任副处长。那年我23岁，军龄5年；郭处长39岁，军龄已经22年。在我们年轻人心目中，郭处长就是令人尊敬的老首长、大首长了。

新管处虽然是团级单位，但规模比团大不少。除政治处与团的编制一样外，其他职能部门都叫科，与师里的叫法一样。全处干部、战士、职工有五千多人，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处长是谁，但没有人不知道新管处有个郭副处长。当时新管处有处长，也有好几位副处长，但大家最“怕”的是郭副处长。可能是因为他工作认真负责，不但敢管，而且会管，说话声音洪亮，办事雷厉风行，军人威严十足。我倒是从来没怕过他，因为他对我说话从来都是面带微笑，让我感到十分亲切。他当副处长时就是大家心目中的处长了，不出大家意料，一年后，原处长转业，郭副处长就是郭处长了。

（年轻时的郭处长）

郭处长具有军人应有的良好品德，有担当，敢负责，身先士卒，不怕牺牲。值得一提的是1982年他亲自追击持枪歹徒的英勇事迹。1982年4月15日下午上班后，因准备第二天机关人员去植树，新管处机关管理排排长赵斌与小车排吴排长坐着司机杨金荣师傅开的北京吉普车去仓库领取手套等用品。新管处机关在铁路北边，仓库在铁路南边，连接两地的道路从巴音河铁路桥下穿过。吉普车在返回途中穿过巴音河铁路桥后被几个穿着军装的持枪者截停。这些人用冲锋枪向车内射击，赵排长当场牺牲，杨师傅受重伤被扔下车，吴排长逃脱，吉普车被抢走。接到跑回来的吴排长报告后，处里立即上报，直至中央军委。在得到上级同意后，郭处长亲自带人去追击。

他们开了一辆吉普车（俗称“帆布篷”），拆掉了副驾驶座位前面的挡风玻璃，将一挺机枪架在窗口，郭处长亲自操枪。当时已查明这几个歹徒是驻德令哈的第二炮兵80552部队的连队军械员兼文书等5名战士，5个人都是同乡，分析其抢车的目的是为了开车往境外跑，判断其行车方向应该是西藏方向。于是，郭处长他们就从这个方向追。到了德令哈往西几十公里的怀头他拉已是黄昏，看到远处有辆车很像被抢走的吉普车，他们就先朝这个方向开了一枪，结果对方开枪还击，这样就确定对方就是那几个歹徒。于是，郭处长他们就用机枪射击。在确信对方的车已经不能动，也无还击能力后停止射击，这时天已经黑了有一段时间。郭处长他们在车上过了一夜，等天明开车过去查看。确认除了一人逃跑外，其余歹徒均被击毙。约二十天左右后，那名逃跑的歹徒出现在一个牧区，因身有重伤，穿着军装，很好辨认，被牧民民兵击毙。事后，上级给郭处长记了二等功。

(佩戴着二等功军功章的郭处长）

1983年12月31日铁道兵集体转业，就地脱军装。在这之前，进行了一些机构调整。铁道兵第一指挥部撤销，青藏线新管处划归铁道兵十师管理。1984年1月1日后，青藏线新管处改称铁道部第二十工程局新建铁路运输处（简称新运处）。因新管处原来管理的青藏铁路哈尔盖至南山口段全线移交给了铁道部的兰州铁路局西宁铁路分局，新运处暂时没有新线管理任务，1985年改为铁二十局五处，机关从德令哈迁到西宁，准备搞工程施工。1986年底，将机车车辆等设备及相关人员分离成立独立的新运大队，铁二十局五处大部分人员和资产与铁二十局建筑公司合并，成立铁二十局建工处，机关从西宁迁到咸阳。直到1994年被调到铁二十局机关工作，这十多年，不论机构如何变换，郭处长一直是这个处的处长。我本人在这十多年间，也一直是郭处长的下属。我因为一直在财务科管账、管报表，从郭处长当副处长时期起，他如果需要了解财务上的事，往往是直接找我。1983年2月，我从副连职越级提拔为财务科副营职会计师。兵改工后，改为财务科副科长。1985年新运处改为五处后，承揽一个铁路专用线项目，局里计划处的领导来帮我们搞预算，郭处长安排我跟着学。这位领导给郭处长说我已经学会了，于是处里安排我担任即将成立的计划科副科长。因为我想去上学，且不想丢开财务会计业务，向郭处长说明情况后，后来又回到财务科任副科长。等我上学回来时，已经是建工处了，一回来就担任财务科科长。以后又相继担任副总会计师（几个月后主持总会计师工作）、总会计师。这些年间，除上学期间外，基本上都是在郭处长的领导下工作，应该说对他是有相当地了解。

（在洛阳参加新管处汽车连战友聚会）

郭处长对我十分信任，也经常得到他的鼓励。大约是1992年，二十局开年度工作会议，有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的领导参加。这位领导在讲话中几次提到郭处长在会上的发言内容，说他讲得好。郭处长会后就给人说并且后来又多次说，这是他这一生受到的最大的领导的表扬，全凭余兴喜给我写的稿子写得好。我说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郭处长说：“你也别谦虚，实事求是嘛。要不是你给我写的稿子，那些话我也讲不出来。”我说：“稿子虽然是我写的，但内容都是你说过的和做过的。”

郭处长经常说他是小学生，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上学只上到小学四年级。但他当领导、讲话的水平都很高，远远超过大多数大学生。除了年度工作会等少数会议，郭处长讲话基本上都是没有稿子的，就是有稿子也经常脱开稿子讲。他讲话总是能抓住重点，抓住关键，抓住大家最关心的问题，而且语言生动，容易让人理解和记住，特别是没有废话，不讲重复的话。没稿子讲话，能达到这个水平的不多，好多人都说郭处长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好用。2014年5月我儿子余靖和郭处长的侄孙女冬丽结婚，郭处长的讲话仍然是讲得那么好。前几年新管处汽车队在洛阳搞聚会，我看了郭处长讲话的视频。上主席台时因腿不好有人搀扶，我还有点担心，但站在台上一开口讲话就让人放心了，声音还是那么洪亮，中气十足；思路还是那么清晰，一句都不乱；语言还是那么生动有趣，句句精彩。

（郭处长在余靖、冬丽婚礼上讲话）

按照建工处一些同事的说法，郭处长是“文化不高，水平不低”。他为什么能够做到水平不低？这里的奥妙是什么？按我看，除了他的聪颖、喜欢思考，最主要的就是实事求是，理解人性，换位思考，凭常识，讲道理，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郭处长当领导既注重严格要求又注重适当激励，用人知道用人所长，做工作知道什么是关键，讲话知道怎么容易被人理解和接受。他很重视为干部、战士、职工解决实际问题，包括家属随军落户、子女上学就业、职工住房等等这些关系切身利益的问题，这也是他得到绝大多数职工好评的一个重要原因。

那年建工处在咸阳基地建了职工住宅，这是建工处的第一栋家属楼，在这之前我们都是住在办公楼上面的筒子楼里。分房子时按照各种条件打分，其中独生子女有加分。建筑公司财务主任董栓良、卫生所职工康宝爱两口子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没有独生子女证，按当时制定的规则不能加分。宝爱人很直爽，给郭处长说这个不公平，别的没有独生子女证的是因为超生，违反了国家计划生育政策，我这个也没有违反政策，怎么能和他们违反政策的一样？郭处长当场就说，你说的这个还确实有道理。于是就把负责分房的部门领导叫来，让他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并提出，不能和独生子女一样，也不应该和超生的一样，是不是可以适当加一点分？栓良经常提起这件事，说他也没找过郭处长，与郭处长也没有私人交情，没想到郭处长会这么处理，确实让人服气。去年栓良去医院看望郭处长时提起这事，郭处长说：“谢谢你还记得，我早忘了。”

郭处长对我一直很好，在德令哈时曾给我介绍对象。姑娘很不错，但因为一些考虑我没同意。郭处长一点也不怪我，对我说：“小余你这要求还那么高。没关系，咱们继续找好的。”1983年转工前一天我在德令哈结婚，郭处长让他爱人孙阿姨来给我们套被子、铺床，说是他们老家讲究，结婚套被子、铺床必须要有儿有女的妇女来做才行。1984年夏天，我妻子兴菊怀孕，看见郭处长家门前的铁丝上吊了一只剥了皮的兔子，突然想吃兔子肉，我就去向郭处长要兔子。郭处长和孙阿姨很爽快，说以后需要什么尽管来说。我们有了儿子以后，郭处长对我儿子也非常喜欢，经常逗我儿子玩，说我儿子长了一双兔子眼。

郭处长与我父母和岳父岳母都相识，经常通过我问候他们。郭处长第一次见我父母亲应当是1993年。那年4月到7月，父母亲准备去美国，提前来咸阳我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有一天，我父亲坐在院子里树荫下的椅子上看书，郭处长走过去与他攀谈。郭处长第二天对我说：“你父亲了不起，没上过学还能看那么厚的书。跟他聊几句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人，很有学问，怪不得能把你们弟兄几个培养得这么好。”我父亲对我说：“听说你们建工处的人都怕郭处长，我看一点也不可怕。郭处长说他也只是小学生，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上过四年小学。父亲说：“那这个人真是不简单，聪明！像个好领导。”母亲说：“郭处长对人说话特别亲切，一点架子都没有，像大领导，聪明人。但凡那些摆架子的，都不是大领导。”岳父岳母过去在洛阳与郭处长在一个院子里住，经常见面聊天。二十多年前岳父岳母搬来北京住，见面少了，但联系一直不断。

1994年12月后我调到北京工作后，与郭处长虽然不常见面，但也经常联系。正是因为这种关系，才让我儿子余靖与郭处长的侄孙女冬丽相识并结为夫妻，让我们两家成了亲戚。

（在余靖、冬丽婚礼上合影）

郭处长很有人格魅力。有好多郭处长的下属，因为服他，在他离开建工处以至退休后，还经常去看望他。

去年6月，郭处长夫妇到西安二女儿俊侠处，有点咳嗽，他自己觉得没大问题，但俊侠还是力劝他去医院检查，结果是新冠阳了，肺部有很明显的感染，于是赶紧住院。我和王建刚（我的战友、同事、同学、朋友，也曾是郭处长的下属）去医院探望，但见老领导精神矍铄，谈笑风生，声音洪亮，一点也不像有病的样子。这次阳了因治疗及时，没留下什么后遗症，但后来回到洛阳又阳了一次，对身体影响较大。今年过年打电话拜年，郭处长说二次阳了以后一直没有完全好，我还宽慰他恢复一段时间应该好了。一直想着找时间去看他，前一向去郑州出差，时间安排紧，心想着如果时间宽余点应该去洛阳看看老领导。没想到西安一见竟成永别，令人遗憾和心痛。

郭处长为人好，朋友多，心胸宽，子女们争气、孝顺，家庭美满。郭处长走了，尽管大家都觉得难以接受，但八十三岁，在过去来说就是很高寿了。他这一生应该是幸福、完满的，应无太多遗憾。如果有天堂，他应该是去了那里。

祝老首长、老领导一路走好！

余兴喜 泣悼

2024年11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