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教师（科幻）

宋秋雨

乡村教师1·流浪地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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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大家带来的一本书叫做《乡村教师》，但大家不要被这个名字骗了，它实际上是一部科幻作品，或者说一科幻小说合集，这本书的作者是刘慈欣，在科幻小说这个领域，它是读者心中永远的神，是这片贫瘠土地上长出来的最艳丽的花。

说起这个名字，有些同学可能会有些印象，之前我们拆解过《三体》这本书，很多同学反响强烈，刘慈欣，同样也是三体的作者，三体是它的代表作，他凭借《三体》冲出了科幻的圈子，从而变得家喻户晓，但其实，在他几十年的写作生涯中，《三体》是他的呕心沥血之作，却不是唯一的经典。

在去年，《三体》在万众期待之下，终于被改编成了电视剧。

但其实，早在2019年，一部叫做《流浪地球》的电影就在电影院一炮而红，成了中国科幻电影的开路人和行业标杆，而这部《流浪地球》，正是本书中的故事之一。

《乡村教师》这本书的第一个故事，就是《流浪地球》，相信有很多同学或许已经去电影院看过电影版的流浪地球，但作为刘慈欣的忠实读者，我可以告诉你，电影和小说原著之间的关联，其实并不算太大，而我觉得，原著更加精彩，它唤起了我们许多关于人类、宇宙和生命意义的思考。

还记得流浪地球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大概在21世纪，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纪，天体物理学家们发现太阳内部的氢元素转化成氦元素的速度突然加快，他们发射了上万个探测器穿过太阳，建立了这颗恒星完整的数学模型，最终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那就是，太阳在很短时间内，将会爆炸，科学家们称之为氦闪。

当然，在读懂这个故事之前，咱们有一些基本的科学知识需要补补课。比如，你们知道太阳为什么从人类有历史记载以来，就挂在天上吗？那是因为它是一颗恒星，而地球是太阳引力约束下的行星，和其他七颗行星一样，地球围绕太阳旋转运动，转一圈的周期，就是我们所谓的一年。

太阳和它的八颗行星，组成了太阳系，之所以只有地球上面存在生命，是因为地球和太阳的距离刚刚好，所以不冷也不热，适合生命的生长，生命的诞生是宇宙中的一个奇迹，因为需要太多的巧合，才能构成这种适宜生存的环境。那么太阳系诞生多久了呢？

作为一个人类，我们的寿命最高到100岁左右，而人类文明的历史大概是几万年，一亿年是什么概念呢？是一万个一万年，而太阳的岁数，是45亿年。目前关于太阳的研究结论是，太阳的寿命是100亿年，此时此刻的太阳正值壮年，而咱们人类，可能没有机会看到太阳死去的那一年。

可是在流浪地球的故事，这种意外就真实发生了。太阳发光发热的方式，是核聚变，也就是咱们的核武器的原理，也就是说太阳内部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剧烈的核聚变，然后向宇宙绽放光芒，我们平日里享受的阳光便来源于此。

核聚变会让物质原子发生改变，把两个氢原子变成一个氦原子，这就像是咱们烧柴火之后留下的灰烬。

所谓氦闪，就像是储存燃料的仓库发生了火灾，几十年的存量一夜之间全烧了，这当然是一场灾难。

科学家预测这场灾难将在400年内发生，太阳的灾变将会炸毁和吞没地球附近的所有行星。而且这场火灾不是一次性结束，而是会反复爆炸。

这个结论很难让人相信，可是他们的证据是在太有力了，如果不立刻采取策略，无疑是坐以待毙。

所以人类已经无法在太阳系中生存下去，目前唯一的生路是向外太空移民。

天文学家们找到了离我们最近的恒星，人马座比邻星，距离是4光年。

这里说的光年，是一个天文学的单位，但它不是时间单位，而是距离，意思是光线传播一年的距离。有个成语叫做电光火石，所以咱们也知道光是非常快的，每秒钟可以跑30万公里。为了理解这一点，咱们可以用一个日常生活的体验来举例，平常遇到雷雨天气，我们看见闪电的时候，天空是安静的，但是过了十几秒，远方才传来轰隆隆的雷声，这就是因为光的传播速度比声音的传播速度要快很多。而且这种现象，也可以被用来计算闪电的云层和我们的距离，因为光线传播几乎是一瞬间，所以我们只需要用光线和声音之间的时间差，再根据声音的速度，来计算距离。

说这么多，只是想让大家理解光年这个距离单位有多远，光，一秒钟能跑30万公里，那么一年能跑多远，四年能跑多远呢？这是地球上的人无法想象的距离。但是，你能想象吗？这个距离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也只是小意思。宇宙就像是一片大海，地球只是海滩上的一粒沙子。

经常看星空的人，会对现实更加坦然，因为看得越多，就越能意识到我们的渺小。比如我们最熟知的北极星，它是天空最亮的星，但它距离我们44光年，这意味着，我们看到它的每一次闪光，其实是44年前发生的事情，一旦你想到这个时间跨度，生命的渺小感，和宇宙的史诗感，油然而生。

此时，一位老师正在给学生讲上面这些天文知识，告诉他们，地球未来将要走过的路有多远。有个小孩子却问道：老师，我一般看科幻小说，星际移民都是通过宇宙飞船来航行的，为什么我们要把地球带走呢？

老师指了指桌面的一个小玻璃球，里面有海草有鱼虾，外面也有充足的光线，他说：孩子们看，这是一个微型的生态圈，看起来生机盎然对吧？

老师又拿出来了一个小玻璃球，里面一片死寂，像一片海底的沙漠，老师说：“这是一年之后的样子。”

孩子们疑惑不解，老师又说：“其实当初咱们意识到太阳危机的时候，地球上的人就分成了两派，一派叫做飞船派，一派叫做地球派。飞船派支持用宇宙飞船带人们离开太阳系，而少数人支持现在我们所熟知的流浪地球计划。不过后来人们做了一个宇宙飞船大小的生态系统试验，就像刚刚我给大家看的那个生态球，结果都失败了。事实证明，只有地球这么大的生态系统，才能支持人类群体的生存。

所以，这就是流浪地球计划的渊源。

那么人们要怎么把地球整个搬走呢？阿基米德说，给我一根杠杆，我能撬动地球，这只是理论上的幻想，并不实际。现实中，汽车有发动机，飞机有发动机，所以推动地球也要发动机。我们看电视里从天空呼啸而过的战斗机，尾部冒出蓝色的火焰，那就是航空发动机正在推动飞机前进。

照葫芦画瓢，如今的人们已经在地球上装上了几万个巨大的推进器，每一个都像一座山那样高。

地球正朝着一个方向前进，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围绕着太阳旋转。我们正在离开太阳系，阳光变得越来越弱，地球的一面永远是白天，另一天永远是黑夜。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因为人们早已经搬进了地下城，早在几十年前，地球上就发生了一次史无前例的洪水，这场灾难是人造的，也是迫不得已的，人们搬进地下城，更像是一场移民。

地球开始流浪之前，必须要做的，是把月球推开，因为这颗陪伴地球几亿年的卫星，势必会给流浪的征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把月球推开之后，它从一颗卫星变成了无尽宇宙中的孤儿，而地球上的海洋，因为失去了月球的牵引力，也开始不受约束地肆虐大地，全球成了一片汪洋。

这场灾难中，地下城的人们没有遭受什么侵害，反而人们最直观的感受是，他们再也看不到月亮了，那颗美丽的、被无数诗人所赞颂的月亮，将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地球即将离开太阳系时，太阳已经变成了天空中的一颗星星，比其他的星星大一些，但他的光芒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引人注目了。

此时，有民间的科学家，在望远镜里观察太阳的影响，他们惊奇地发现，此时此刻看到的太阳，和四个世纪前的太阳，没有任何区别，没有任何氦闪爆发的征兆。

这个初步的观测结果，在民间逐渐流传开来，越来越多的人用自己的设备观测，后来一个民间组织向太阳发射了一组探测器，他们在三个月后穿越太阳，最后发回的数据和观测结果一致。

现在，各个大陆的地下城像一座座骚动的火山，局势一触即发。

只见一个满脸胡须的人在舞台上演讲：“公民们，我们被出卖了，人类文明被出卖了。”现在公民们一致认为所谓的流浪地球计划就是一个骗局，太阳其实并没有任何问题，它像过去几十亿年一样尽职尽责地发光发热。而联合政府的野心不过是想要在这荒凉的外太空建立自己的独裁帝国。无数普通人从分发武器的人手里接过一把冲锋枪，便向联合政府的大楼走去。

三天后，叛乱在三个大陆同时爆发了，叛军所到之处，人民群起响应，到这一步了，很少有人还相信联合政府。叛军的进攻是摧枯拉朽的，顽强抵抗的仅仅是一部分无条件相信政府的人。双方相持了三个月，这段时间里，政府军的十二个集团军相继倒戈，他们相信这是正义的选择。

战争的结果是没有疑问的，此时此刻，海边站着几十万人，中间围着五千个人，他们是被审判的政府首脑以及他们坚定的跟随者。

一个小女孩举起海边的一大块冰向一个被审判的老者砸去，她充满稚气的眼睛里同时也充斥着怒火。

这几十万个人在冰冷昏暗的海边用无线电沟通，远离太阳的地球，地表温度常年在零下一百多度，人们在室外必须穿着密封服，就像航天服那样，密封服里有加热器，由核能电池供电。

被审判的政府军首脑，通过无线电对全球人发表了最后一段讲话，也是临终遗言：“我们本来可以战斗到底的，但这可能会让地球发动机失控，这样核聚变物质可能会烧穿地球，海洋会被蒸发，所以我们决定投降。我们理解你们所有人，因为永远保持理智，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确实是个奢求，特别是对于这场进行了四十代人，还要延续100代人的奋斗。和我站在一起的5000多人，有联合政府的最高执政官，也有普通列兵，但我们把信念坚持到了最后，我们都知道自己看不到真理被证实的那一天，但如果人类文明得以延续，以后所有的人将在我们的墓前洒在自己的眼泪，这颗叫做地球的行星，就是我们永恒的纪念碑！”

这番话结束后，围观的几万人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但这段话并不足以让他们相信这群野心家。负责审判的人大声宣告：“对你们这些毁灭地球家园的人，死刑已经是极大的仁慈。”而他们采取的死刑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拿走他们身上的加热装置，让他们在这极寒的冰原上坐以待毙。

数十万人在冰原上齐唱《我的太阳》，一个小时后，海面上那些反人类的罪犯虽然还站着，但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他们的血液已经被冻结了。

突然，大家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十几秒后，视力渐渐恢复，冰原、海岸和岸边的人又在眼前慢慢显现。这世界在一道白光中显得更加清晰，仿佛整个宇宙被融化了。

大家反应过来，是太阳氦闪了。

刚刚的合唱戛然而止，岸上的几万人呆住了，似乎和海平面上的那些人一样，冻成了一片僵硬的岩石。

而那些在岸边冻成冰雕的五千人，他们的身体，本身就成为了地球流浪之路上的丰碑。

我们常说，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这话大多数时候是不成立的，但是也有少数的那么几个历史时刻，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他们被裹挟在历史的潮流中，人云亦云，最终酿成历史的悲剧。

乡村教师2·赡养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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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中，咱们讲了《流浪地球》的故事，因为太阳危机，人类驱动整个地球离开太阳系，前往深空寻找新的家园。后来人类内部产生了内乱，大部分人开始质疑领导人，质疑太阳危机的真实性，随后将五千名联合政府的成员处决，处决完成之后的一瞬间，太阳氦闪爆发，所有地球人都被真相扇了一耳光。果然，想让大多数人保持理智，是一个奢望。

作者刘慈欣对于人性，向来是缺乏信心的，这一点，在《三体》和《流浪地球》这两个故事中都有所体现。或者，你可以认为，其实他的所有作品，都是借着科幻故事来讽刺人性。

今天的故事叫做《赡养人类》，同样来自于刘慈欣《乡村教师》这本书。

主人公叫做滑膛，滑膛这个名字来源于滑膛枪，和滑膛枪相对应的枪叫做线膛枪。滑膛枪是很古老的枪械，后来被线膛枪所淘汰。

滑膛是一名杀手，他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他像一把枪，只负责瞄准，不负责瞄准谁。

他是一名专业的杀手，在杀手学校入学时，不同的学生，会通过根据自己的长项来选择专业。

首先是L专业，L是长的意思是，这个专业的杀手往往会使用狙击枪，在几公里之外取目标性命，这门专业难度极大，他们需要考虑空气湿度、风速等等，培养的成本也极高。

然后是M专业，是中等距离的意思，这一类杀手往往使用步枪，就像是普通的士兵，十步之外，百米以内，让敌人接受枪林弹雨。

最后是S专业，他们是近身刺客，他们往往只使用手枪，甚至只用匕首。学校的校长也是S专业的，他告诉大家，当初自己选择S专业，只因为S是最具有浪漫和美感的，因为它是唯一有机会——和目标亲密接触的杀手种类，他们也可以在目标临终前，把雇主的信息传达到位。

在杀手学校里学习的第一堂课，校长要求每个学生展示自己手里的武器，当滑膛把他那把破皮烂烂的手枪放到大家面前还挺不好意思，但校长却拿起来把玩，由衷地赞赏道：好东西。

大家疑惑不解，校长解释道：“一般的线膛枪，为了射程更远，会通过枪管里面螺旋状的膛线，让子弹旋转起来，所以能够飞得更远，打得更准。但滑膛枪的子弹很不稳定，几乎一离开枪管就会肆意翻滚，与空气摩擦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尖啸声。打入目标体内以后会继续翻滚，像一枚旋转的刀片，撕碎目标的肉体。”

毕业典礼的时候，校长给了他滑膛这个名字。

如今，他已经是一名成熟的杀手了。而此时的天空，和他刚入学时的天空已经不同。

天上出现了许多悬浮不动的飞船，但人们对这些天外来物不感到震惊，这是因为，在他们造访地球之前，早有一个叫做上帝文明的外星文明造访过地球，或许我们已经不应该称之为外星人了，因为他们告诉地球人，是上帝文明创造了地球，而且他们所展现出来的魔法一样的科技实力，也让人类有理由相信他们的话。

坏消息是，上帝文明在离开地球之前，告诉人类，他们创造地球的时候，一共创造了4个地球，按照顺序拍成了一二三四号地球，而人类的地球是第四地球。

那么我们也很容易想到，第一个被创造出来的地球，叫做第一地球。因为这几个地球文明非常相似，所以我们也略微幽默地——称之为“哥哥文明”。

这些飞船，我们称为哥哥飞船，现在，哥哥飞船似乎一天比一天靠近地面，普通人也不知道他们此行是有什么目的。

突然滑膛收到消息，有新的雇主找他，他顺着地址找到了一栋建筑，是市区最繁华的地段，他推开门，发现是一间大厅，像是宫殿，大厅四周坐着十三位气质非凡的人。他这才认出来，这13个人，是世界上最有钱的人，他们掌握着世界上80%的财富。

坐在最中间的那位女士开口了：“你的职业素养在业内有口皆碑，这就是我们找到你的原因，我们需要你清理掉这些人。”说着给了他一个名单，滑膛看了一眼名单和照片，以及十分丰厚的报酬，应允了这份交易。

这些名单上的人散落在世界各地，但作为一个杀手，这类奇怪的需求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来到了第一个目标的所在地，是一个垃圾回收厂，在望远镜中，他找到了那个拾荒女孩。这里还有无数的拾荒者，但是女孩因为身体有残疾，翻找的动作也慢，所以等其他拾荒者都在垃圾堆里找到了食物和一些零零碎碎的生活用品回家了，只剩下小女孩一个人的身影，于是滑膛收起了望远镜，走到了那女孩的身边。

头顶哥哥飞船四处扫射的蓝色光线，闪过了女孩的脸庞，滑膛大惊失色：“果儿？！”

果儿的故事要说回14年前，那时的滑膛还是个跟班，在一个叫做齿哥的人身边帮忙做事，齿哥是一个商人，很有钱，而他是如何得到第一桶金的呢？——他买下那些身体残疾的孩子，让他们去乞讨，最后钱都被齿哥一个人收走。有一次齿哥准备买下5个孩子，其中4个孩子是真正的残疾人，而果儿身体健全，齿哥只说了一句，没事，加工一下就好了。随后拿出自己随身的锯子对着果儿的腿上就来了一刀。

这件事情，给滑膛背叛齿哥埋下了伏笔。

在垃圾场的滑膛最终没有动手，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违背自己的职业操守，他要回去质问自己的雇主，为什么要杀这些和他们利益无关的人，这13个世界最富有的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垃圾场的拾荒女孩起杀心。

又回到那个大厅，只剩当初最中间的女人在那儿等他，女人说：虽然作为雇主，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但现在情况特殊，我还是要给你解释一下。

说着，女人带着他上了一辆面包车，面包车上装满了一袋一袋的现金，她们正在街上寻找落魄的乞讨者，在夜色中，把这一袋袋的钱发给他们。

“你可能很疑惑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们头顶的那些飞船，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说：“几年前上帝文明降临地球，他们带来了几个消息，我们从那时候开始才知道，原来地球不只一个，现在天空上那些飞船，就是比我们更先进的地球文明，所以我们称之为哥哥，而他们来地球，不是单纯的造访，而是来寻找新的家园，昨天，澳大利亚的政府拒绝了他们把澳大利亚作为人类自留地的请求，所以他们用致命的射线，杀死了澳洲所有的人类和哺乳动物，而房屋建筑森林河流，都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这已经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技术水平了。”

滑膛正想问这些和他们的暗杀有什么关系，女人又接着说了。“哥哥文明给地球了下了最后通牒，几个月后，所有人类必须要迁徙到澳洲大陆上，其他的地方都要成为他们的新家园。以他们的技术水平，迁徙很容易办到。同时，他们又给人类设定了一个特别的规则，那就是，迁徙之后的人类种族，所有人的生活水平会保持一致，这个水平的高低，取决于现在最穷的人的生活水平。也就是说，把人类赶到澳洲之后，他们会给每个人发低保，至于这个低保有多高，取决于现在最穷的人。”

这就是富翁们最近给穷人发现金的原因，对于这几个世界顶级的富翁来说，现在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当务之急是要把钱分给穷人。

而他们要暗杀的目标，是一些顽固不化的人，他们就算是穷得叮当响，也不愿意接受富人的施舍，没人知道他们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滑膛放下了心中最后的怜悯，在文明的战争面前，个体的怜悯显得如此一文不值。他用枪对准一个疯疯癫癫的穷人，顺便问他为什么不接受富人的钱，那人说：“多难得啊，人类几千年的历史上，从没有富人对穷人这样卑躬屈膝，他们越是求着我接受他们，我越是珍惜这种感觉，而一旦我拿了他们的钱，这种待遇就会不复存在了。”滑膛听完，不屑地一笑，枪声响起，他像一根晾衣杆一样，直直地倒下。

滑膛又找到了那个残疾的拾荒女孩，直接称呼她为果儿，果儿听见首先是诧异，随后也是一声枪响，果儿也倒下了，世界上又少了一个贫穷的人。

随后滑膛转身准备离开，却猛然发现背后有个人，他用垃圾堆里捡到的画笔和画板作画。画家问：“是他们让你来杀这个女孩儿的吗？”滑膛坦率地承认了，并说：“你也是我的目标之一，那么问题来了，你又是为什么不接收他们的钱？”

画家哈哈大笑：“我的作品都是描述贫穷和死亡的，如果我一夜之间成了百万富翁，那我的艺术就会死掉的。”

滑膛把目光移到了他的画上：“我见过你的画，我很喜欢，你马上就要死了，但你的艺术会永远活下去。”

画家说：“你现在是在履行合同对吗？那我能在临死之前和你再签署一个合同吗？报酬是我的这些画。”

“当然可以，你的命可能一文不值，但你的画本身或许价值连城。”

画家把额头贴近枪口，留下一句：“帮我杀掉那13个人……”随后是一声枪响。

滑膛没有立刻走开，他低下头开始沉思。

忽然背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其实你们没必要这么做的。”

滑膛打量了一下他，他穿着黑色外套和黑色礼帽，看不清脸庞。滑膛说：你不是我的目标，我不会杀你。

黑衣人说：“我们现在也不会干涉人类的事。”

滑膛顿时出了一身冷汗：“你们已经下来了？”

黑衣人给他讲述了哥哥文明的故事。

哥哥文明和地球的发展历程非常相似，在经历过几次战争后，科学技术和经济水平飞速发展，当然，和地球一样，他们也有穷人和富人，在世界大战结束之后几十年，哥哥星球上的人口稳定在了20亿，其中五千万人，拥有着超过50%的财富。

滑膛问：“这次降临地球的，大概都是你们的富人阶级吧，一般只有富人才有资格移民。”

黑衣人摇摇头，这些飞船上有20亿人，全都是穷人。

哥哥文明内部，一直以来遵循的首要原则就是保护私人财产，他们研发出了一个社会秩序维持机器，任何一个，都能在一秒钟之内精准地杀死数百个目标，所以在那里几乎没有犯罪。

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之后，99%的财富集中到了50个人的手中。而社会秩序维持机器仍然尽职尽责地保护着他们的财产。这些机器没有情感，完全秉公执法，任何人的财产遭遇侵犯，他们都会重拳出击。

几十年前，全球的财富，几乎百分百地集中到了一个人手里。如今他们星球上的几乎每一寸土地、空气、食物、水，都属于那一个人。其余人，都只能躲在自己几平米的地下空间里苟活。

终于有一天，人们无法忍受，冒着生命危险走进了外面的世界，天空的广播里不断发出警告，但人们已经走投无路。

于是那一人，在广播里告诉所有人，他们此时此刻的行为是在侵犯个人的财产，本来是应该被处死，但他理解大家的处境，所以制止了社会机器。

然而，他能到达今天的地步，没有任何违法的行径，最开始他只是一个裁缝，一步一个脚印才到如今。他又说，我没有犯错，你们也没有犯错，所以我给你们提供一个方案，我为你们提供几万艘宇宙飞船，你们去宇宙中寻找新的家园，这样，你们能够生存，我也能不被侵犯。

这几万艘飞船，在漫长的旅途中损毁过半，剩下的人才来到了地球。

滑膛问：如果你们不来，地球将来也会变成这个样子吗？黑衣人说：“很有可能，但也不一定。文明的发展本身就是变幻莫测的。”

“再见，弟弟。”黑衣人说着，消失在空气中。

滑膛回到那个大厅，见到了那13个人，他开了13枪，履行了自己最后的合同。

《赡养人类》的故事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至于人类和同胞文明的命运我们不得而知。

其实滑膛最后杀掉13个富翁，不仅仅是在履行合同，也是因为他发现，杀掉他们，反而是地球文明的最优解。

作者刘慈欣在这个故事中，借着外星人的视角，批判了资本主义。描绘了一种放纵资本主义发展之后的恶果。他描述了很多人性的恶，比如为了发财而把健康女孩打残，比如为了达到目的草菅人命，然而这些其实在历史上都真实地发生过，甚至此时此刻正在发生。这其实是一种极致的自私，当所有人都极端地理性，就会造就一个无情冷血的世界。

乡村教师3·微纪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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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节的故事中，我们讲述了《赡养人类》的故事，这是刘慈欣《乡村教师》系列的第二个故事，我们总说刘慈欣其实是借着科幻片的外壳来表达社会观点，而他在不同的故事中都透露着对人性的悲观态度。

作为一个科幻作家，他的科幻故事总是离不开对人性的探讨，而且在他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中，我总能读出一种童话的味道，他的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诗人的气息。

他写出的故事往往不会困在英雄和美人的儿女情长，而是把眼光放到超越人类历史的维度，当别的作家还在拘泥于家长里短和勾心斗角，他却像一个仰望星空的人，为我们讲述星星的故事。

今天是《乡村教师》这本书的第三部分，这部分的名字叫做《微纪元》。

刘慈欣很喜欢“纪元”这个词，在《三体》的故事里，三体星人也会根据三体星上的气候是否稳定，而称那一段时间为恒纪元或者乱纪元。纪元的意思代表了一个大的时代，纪元变更，往往意味着历史发生了大的转折。

故事的开始和流浪地球很像，人么观测到太阳即将发生一次能量闪烁，这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太阳作为一个生命长达几十亿年的恒星，任何行为，对它自己来说可能是瞬间的、立刻的，对人类来说就是极为遥远的事情，比如人类预测到的这次太阳闪烁，就在一万七千年后，这对于人类几千年的历史来说，遥不可及，而对于太阳自己来说，几乎就是下一秒要发生的事情。

这个消息对于人类来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好像让一个小学生从现在开始备战高考。人类知道自己会在大约两万年后被毁灭，这个消息不痛不痒，因为这两万年间，有能力摧毁人类的东西，还多了去了。

但是在确认这一信息之后的两个世纪，人们还是发射了一艘光速飞船，到周围一百光年的范围内寻找可供移民的星系。

坏消息是，宇宙比人类想象得要更加孤寂，几十光年范围内，找不到一个适宜生存的星球。

因为在光速飞行的状态下，这艘飞船没办法和地球通信，所以他们每过一个月，就要减速一次，以便和地球通信。

在中国的神话故事中，我们常说，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个设定，不管是在西游记还是宝莲灯，我们都见识过。

不知道是古人早就预见了，还是只是巧合，现代科学也证明了，如果宇宙飞船在进行光速飞行的时候，他们的时间流逝速度也会变慢。就像是电影《星际穿越》中的男主人公被困在四维空间，等他回到地球的时候，他还是当初的模样，而她的女儿，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艘飞船已经航行了13年，这是对于船员们的时间，而对于地球人来说，这艘飞船已经离开地球一万八千年了。

于是，在一个月前，飞船例行公务，发出了一条信息，却再也没能收到回复，很明显，当初的预测时间算是非常准确，太阳在约定的时间爆发了，船员们见不到，却能想象到地球上生灵涂炭的模样。

事实上，此时的飞船之上，只剩下了一名船员，我们称之为先行者，因为这艘飞船上的人是最先、也是唯一成功离开太阳系探索外太空的。

出发的时候本来有8名船员，路上有4名死于恒星爆发的宇宙辐射，2人死于疾病，还有一人，在最后一次通信——没有收到地球回复的时候，举起手枪自杀了。

这种自杀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你想像一下，自己正在深不见底的宇宙中探索，而自己的家乡——地球以及地球上的人类却已经不复存在，那么你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吗？人固然有自己个人的追求，可说到底还是社会性动物，你的所有成就和情感，需要传达给他人，才能产生价值和意义，不是吗？

先行者现在驾驶的飞船，已经成了现实意义上的诺亚方舟，他很大可能是宇宙中唯一的人类了。他决定回去看看，如果地球真的成了人间炼狱，他或许会像他同行的人一样，了结自己的生命。

直奔地球，只花了一两年的时间，然而这对于地球来说，又是几万年过去了。

抵达这个熟悉的宇宙坐标，这颗昔日的蓝色星球，并非是他想象中的岩浆遍地、 一片炼狱，而是变白了，像是当初的南极和北极，是一片冻土。

这是那时候科学家预料中的事情，因为太阳的爆发让他自身的质量减小了，所以地球作为恒星，和太阳的距离也变远了，接收到的太阳光照也会变少，气候也会变冷。空气的温度大概是零下100度。

这样的严寒也仅仅是最近几千年的事情，当初他们和地球失联的时候，地表所有的东西都被融化了，如今的严寒，是地球自己找回的平衡。

他把飞船停靠在地球的轨道上，像一颗普通的卫星，月亮已经不复存在了，这艘飞船可能是地球现在唯一的卫星。他坐上了单人飞行器，像是宇宙飞船和地球之间的摆渡船。

降落的时候，先行者的仪表板上出现了一群小人，屏幕里的他们兴高采烈地和先行者打招呼。他没有理会，几十年的星际航行，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把戏，这只是飞船的人工智能捏造出来的图像，给船员们解乏用的，但他很清楚这些都只是梦境一般的幻象，他的故土已经被四千度的高温毁灭过一次了。

他穿着防护服走出了船舱，这片土地让他赶到熟悉又陌生，在他开始航行的年代，这种景象只能在地球上的南极和北极见到。

令人诧异的是，他居然看到空中一片羽毛慢慢飘落，并且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正想把羽毛拿下来，耳机里面却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声音：“先行者，你终于回来了。”

他一下子慌乱了，因为这句话如此真实，不太可能是人工智能的恶作剧。

“不用找了，我在你的肩膀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羽毛上有一粒灰尘大小的东西，只是在有规律地不停跳动，那应该是一个活体生物。

“你们是谁？”先行者直接发问。我们也是人类呀，刚刚我们探测到你的飞船进入地球大气层，就已经给你发送了欢迎的信号，你应该收到了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刚刚看到的图像不是幻象，而是真实的视频通讯。

“你们认识我？”先行者放下了戒备，转而开始倾泻自己心里的问号。

先行者眼前又出现了全息影像，画面正中央是一个小人，小人背后的巨大背景，是自己的脖子，很明显，正是自己肩膀上的小人，在跟自己进行视频通话。

小人开始兴高采烈绘声绘色地讲述他们的故事。

他们的确是人类，但又不完全是，他们将先行者所处的时代称为宏纪元，宏是宏大的宏，而现在，是微纪元，微小的微。

在先行者的探测飞船离开地球之后的一万七千年里，科学的进步让他们不断确认太阳爆发这一事件的必然性。人们开始想办法让人类在这次灾难中得以幸存。首先想到的办法是星际移民，但是以宇宙飞船的运力，很难带着地球上70亿人一起走，古人说不患寡患不均，如果带不走所有人，那么一个人也别想带走。所以这个方案被否决了。

之后数代人构想了不同的方案，都因为人类个体数量的庞大而被否决。最后，一个基因工程的科学家站出来，他提出了一个天马行空的方案，既然我们无法离开地球，那么我们就努力生存下去。而上万年的经验告诉我们，越是微小的生物越容易存活，比如我们讨厌的蟑螂，还有蚂蚁，或是细菌和病毒，这些生物经历了地球上包括恐龙灭绝在内所有的生物大灭绝，而他们都顽强地存活了下来。所以人类要做的，是变小，变得跟一个细菌一样大小，而且智力并不会受到影响。在这位🧬基因工程学家的努力下，他们创造出了第一批微型人类。他们几乎是正常人类等比例的缩小版，他们继承了人类所有的历史、科学、艺术。

而且他们和所有微型生物有一个共性，那就是身体的强度变得极高，人类常常选择跳楼的方式自杀，这对于微型人类不奏效，因为他们根本摔不死，你什么时候听说蚂蚁会被摔死。

此时世界仍在普通人类的掌控中，但是普通人类的生育被严格控制，政府在有意地减少人类的数量，逐步完成从宏纪元到微纪元的过渡。

直到有一天，微人类的人口完全超过了普通人类，微人类希望从此掌控政权，因为他们已经占据了人类的大多数，普通人类表示拒绝，因为毕竟他们是微人类的创造者，是他们的父辈，于是双方爆发了战争。

“你的意思是，我们和地球失去联系的原因并不是太阳，而是战争？”先行者问对方。

“只是直接原因，但并不是根本原因，因为战争结束得很快，在那之后不久，太阳危机就如约来临了。”

“那战争的胜利者是？”先行者又问。

“这不是很明显吗，肯定我们赢了。哦，这里的我们指的是我们微人类。虽然普通人类对于我们来说是超级巨人，但是现在早就不是那个靠着刀剑枪炮作战的年代，我们本身有相当的技术水平和头脑智慧，而且我们的身体和细菌差不多大小，我们可以很轻松地干扰普通人类的计算机电路，或者利用病菌让他们生病。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公布了结果，因为此前人类和细菌病毒战斗了成千上万年，也没能将他们消灭，更何况，我们是拥有高等智慧的细菌。”

“在我们掌握了政权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地下800米深处打造了地下城市，对我们来说，城市这个说法是对于我们微人类而言，对你们来说，可能无异于一个地下深处的蚂蚁窝。”

“战争胜利以后，我们只是掌握了政权，并未对宏人类采取任何行动，最后毁灭他们的，正是太阳危机。本来我们也想与你们先行者取得联系，但战争导致一些信息丢失，直到今天我们才接收到你的返航信号。我们很激动，因为严格意义来说，我们仍然同属于人类。”

先行者听完这些故事，感到十分错愕，此时此刻，用沧海桑田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他仅仅离开了几十年，胡子由黑变白，地球上却已经天翻地覆。

屏幕上的小人儿告诉他，最近检测到地球的气温在不断回暖，或许几十年之后，就能恢复到以前的生机盎然。先行者看着这无尽的冰川，从船舱里拿出了一瓶酒，这是他出发时从老家带来的。

屏幕上那个小人儿说：“这是酒吗？终于亲眼见到了，我已经闻到香气了。”

先行者把酒倒在瓶盖里，放在地上，一群小人兴奋地跳进了瓶盖，🤔🤔像跳进游泳池。先行者飞船里的食物等资源，对于这些小人儿来说，都可以看做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也是他们能在资源稀缺的末世中得以生存的原因。

先行者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乘着自己的摆渡船回到了宇宙飞船，首先取出了几百种植物的种子，他要把这些种子送给地球的新主人，等到生态恢复以后，他们再把这些种子种下。同时，他解锁打开了另一个铁盒子，里面装的是无数人类的胚胎，这是旧人类的胚胎，也是他们当初航行的核心任务所在：如果地球上的人类被毁灭，先行者能够带着这些胚胎回来复苏人类文明。

此时此刻，他决定把这些火种熄灭，他把胚胎全都送进了焚化炉，因为他现在是唯一的普通人类，所以对于普通人类来说，他拥有最高话语权，所以这倒也不算是背叛。

《微纪元》的故事就讲到这里。看完这个故事，我成功被作者刘慈欣传达到了一个观点：人类真的是缺乏理性的种族，即便是在自身难保的时候，也要发起战争。这也是为什么先行者最终放弃了拯救从前的人类，因为他发现，这些新人类，不仅继承了前人的能力，也变得更加单纯和善良，这样的人才更适合生活在美丽的地球之上。

乡村教师4:乡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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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教师》这本书是刘慈欣的一本短篇小说集，这本书之所以叫做《乡村教师》，是因为他自认为，这里面最为精彩的一篇文章，也正是《乡村教师》。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他把《乡村教师》的故事放在了最后。在此前的几个故事中，我们讲的都是地球上的人类为了生存所进行的抗争，而《乡村教师》的故事，还真就是一位乡村教师的伟大事迹。

　　　作为普通人，我们其实很少有时间去关注天文学，如果你知道地球身处太阳系，太阳系身处银河系，那就已经算是一个知识渊博的普通人了。整个宇宙，像一个巨大的海螺，或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而太阳系，是漩涡边缘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星系，就像是地球上一个无名海岛上的原始部落。

　　　当年，天文学家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可以说更加坚定了人们的无神论，如果地球真是上帝创造的，为什么会身处这样一个偏僻的角落呢？人类迄今为止发射了无数探测卫星，希望找到外星文明的足迹，但是毫无意外的，他们找到的只是一片荒原。

　　　此时，中国西北一个贫穷的村落，一所摇摇欲坠的茅草屋里，一名四五十岁的乡村教师，正在痛苦地咳嗽，在地上留下了一滩血，他知道自己已经患上了食道癌，但他依然坚持着用自己生命最后的时光，给孩子们上课。

　　　他本身是在这个村子里长大的，也是村里第一个读完初中的，年轻的时候，镇政府有一个很不错的工作岗位给他，他拒绝了，坚持要去村里当一个村小老师。他知道，在镇政府工作，很有可能碌碌无为，虚度一生，而做老师是有意义的，因为他本身就是因为遇到了恩师，才能有今天的样子。

　　　小时候，他的父母因为一场矿难而双双离世，他的小学老师决定把它带在身边，他们吃住都在这个荒凉的学校里，老师就像他的亲生父亲。

他很调皮，有一次还把狼粪点燃扔进教室，熏得大家四散逃开，但是老师只是笑盈盈地把他教育了一顿。

　　　有一天黄昏，他正在屋外看蚂蚁搬家，突然抬头看到了草丛里的绿色眼睛，他没见过狼，但老师无数次的教导告诉他，这就是狼，他下意识地往回跑，甚至没注意到老师拦在了自己的身后。等他和村民们找到的时候，老师已经咽气了，脸上的肉被咬掉一块，脖子也被撕开了。这之后，他就没那么调皮了，努力读书，成了村里最有文化的青年。

　　　他发现自己的食道癌也是一场机缘巧合。

　　　村里人贫穷且落后，目光短浅，说是要把学校教室房顶的木板拆去修祠堂，在这些人眼里，求神拜佛远比教书育人有用，他马上去制止，三言两句之间就打了起来，他哪里打得过这些剽悍的西北汉子，最终以他的骨折作为这场争执的结尾。去了医院，医生不仅诊断出了骨折，还诊断出了食道癌。食道癌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在这一地带算是高发病症。但是医生笑着告诉了他诊断结果，因为很幸运，不过是食道癌早期，治愈的难度不高。他又问医生，治好病需要多少钱，医生说，国家对我们贫困地区有大病补助，这病以前至少要几十万，现在只需要两三万。

　　　他心里一沉，因为他根本拿不出这两万块钱，作为一个带编织的乡村教师，这么多年怎么也该有几万块积蓄了，但他把所有的钱都花到了学生身上。这些学生每个星期都带着咸菜馒头来上学，他担心孩子们发育不良，就经常自己去买一些肉给孩子们加餐。除了吃，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几乎方方面面都要他花钱。因为只有这样，村里人才会愿意把孩子送过来念书。好心并不一定换来好报，因为村里人并不认可他这份事业的意义，从他被打进医院这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因此，你也别想着村里人会在这时候雪中送炭，这两万块救命钱，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了。

　　　更关键的是，比起求生的欲望，他更希望把班上这群孩子带到毕业，把小学该教的知识都教给他们。

　　　这是他生命的最后一个夜晚，昏暗的茅草屋里，一群孩子在烛光下簇拥着一息尚存的老师，他告诉孩子们：“今天可能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因为小学的知识，我基本都教过你们了，今天我来给你们讲一些中学的知识，好吗？”孩子们点点头。

他接着说：“今天我只讲物理知识，因为物理是世界的基础，听懂了今天的知识，从天体运动到机械引擎，这些人类的尖端科学，都会以今天的内容为基础。”

　　　“今天要讲的物理定律叫做牛顿三定律”

　　　“第一条，很简单，物体在没有受到外力时，不会改变自身运动状态。这个好理解，你家里的石磨，没人推，它不会动。“

　　　“你往天上扔一块石头，如果不是地球的万有引力，他会一直往天上匀速飞行，这也是牛顿第一定律。”

　　　他问孩子们明白了没，孩子们似懂非懂地重复着这条定律。

　　　“接下来我先给你们讲牛顿第三定律，这个比较简单，相互作用的两个物体之间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总是大小相等，方向相反。比如黑娃推了一下胖娃，黑娃自己也会被推开，这就叫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黑娃问：“那为啥他打了我一拳，我疼他不疼？”

　　　老师苍白的嘴唇咧开，笑出了声：“那是因为拳头比脸蛋更硬啊，孩子。”

　　　“最后我要讲的是牛顿第二定律，明白了这条定律，你们就能飞上太空，飞出银河系。”

　　　“物体加速度的大小跟作用力成正比，跟物体的质量成反比，且与物体质量的倒数成正比。”

　　　“啥意思呢？意思是你给一个东西施加了同样的力，轻的东西动的快，重的东西动得慢，这个很容易懂吧。所以一般瘦子就比胖子灵活，他们起步更快，转弯也更快。”

　　　老师又咳出了血，孩子们吓哭了，老师问大家记住了没有，孩子们惊慌失措，只能把这三条定律逐字逐句地背诵出来。朗朗读书声中，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时间回到几个月前，这位乡村教师在医院和医生对话的同时，几百万光年开外，一场史无前例的星际大战，悄然结束。这是碳基文明和硅基文明的战争，那是宇宙的中心，碳基联盟的指挥官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到了一起。

　　　他们在商讨战争结束之后的解决方案。

　　　一号指挥官开口了。这里的开口，只是一种习惯的说法，事实上宇宙中大多数高等级的文明，都不用声音来进行沟通，他们通过某种信号传输，有的是电磁波，有的甚至是引力波，这不是科技，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

　　　一号说：“这场战争太久了，也太惨烈了，我们击败敌人最终居然只能靠引爆几万颗超新星，这个行动结束了战争，却也让无数的生命死于无辜。”

　　　二号说：“是的，所以我们也更应该仔细商讨战后的处理方案，硅基文明虽然是侵略者，但他们毕竟也是宇宙中的生命，我们应该把他们放逐到宇宙的最边缘，并且在中间划出隔离带，如果他们贼心不死，我们也能即使发现并阻止他们。”

　　　一号表示认同：“我们已经选好了隔离带，那是宇宙最荒凉的地方，没有明显的生命迹象，可以清理出来，作为隔离带。”

　　　“但仍然应该避免殃及无辜，可以牺牲一些没有智慧的生物群，但是要保护那些有了自主意识的文明，我们以3C为划分标准。”

　　　他们开始亲自筛选，这对于未来的和平至关重要。

　　　几个月后，他们已经筛选并且摧毁了绝大多数的恒星，这些星系中只有极少数拥有生命，而且经过测试，这些生命都是一些连语言都没有形成的低智慧生物，更别谈达到3C的水平。

　　　迎面而来的是一颗不大不小的恒星，它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像是荒原中的一簇篝火。

　　　一号指挥官说：“这个恒星系给人异常和谐的感觉，一共8颗行星，大的小的，气态的固态的，蓝色的黄色的，倒还挺别致。”

　　　不过到了现在，他们的筛选变得越来越不耐烦。事实证明这不愧为宇宙中最为荒凉的区域。

　　　他们扫描了极度高温、寸草不生的水星和金星，仅仅是随机选中的区域都不可能有形成生命的可能。

　　　然后他们看到了一颗被大气覆盖的蓝色行星。经验告诉他们，这颗行星上很可能有生命，但不一定有智慧生物，在此之前，他们遇到了若干个美丽的蓝色星球，都被丰富的水资源所覆盖，忙活了一通下来，发现只有草履虫这一类原始的生物，很抱歉，这些没有产生意识的生物必须为宇宙的和平作出贡献，

　　　筛选模式有点类似于抽查，这是最快捷的，由于前期的筛选过于精细，现在他们完成任务的期限步步逼近。于是他们决定只给这颗蓝色星球一次机会。

　　　星际战舰的射线扫描到了亚洲大陆的中间地带，几个人类的成了本次抽查的志愿者。

　　　几个孩子看到陌生的场景很害怕，互相安慰着。

　　　2号指挥官说对1号说：“看起来他们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语言，那我们就用他们的语言来做测试吧。”

　　　“开始3C级文明测试题1号：请叙述你所在星球生物进化的基本原理，是自然淘汰还是基因突变？”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目前看来，至少他们的生物学科是非常薄弱的。”2号说道。

　　　“试题2号：请简要说明恒星能量的来源”

　　　孩子们沉默着。

　　　2号瞬间失去了耐心，吩咐着下面的士兵开始释放奇点炸弹，这是他们唯一一种能够摧毁恒星的炸弹。

　　　炸弹已经释放，还有十分钟抵达恒星，也就是我们所谓的太阳。

　　　1号指挥官看着这些孩子的眼睛，走到2号的位置，说：“我再问你们第三个问题，请说明构成你们星球上海洋的液体的分子构成。”

　　　孩子们仍然不作声。

　　　2号拍了拍1号：“别努力了，我们时间不多了。可以前往下一个目标了。”

　　　1号仍不放弃，他说：炸弹还有5分钟生效，我们应该给他们最后的机会，按照规则，只要他们回答出任何一个问题，都可以通过。

　　　“试测题11号：直角三角形三条边关系是什么？”

　　　沉默……

　　　“测试题12号：你们的星球是该星系的第几颗星？“

　　　沉默……

　　　“测试题13号：当一个物体没有受到外力作用时，它的运行状态如何？”

　　　宇宙深处响起几个个孩子清脆的声音：“当一个物体没有受到外力作用时，它将保持静止或匀速直线运动不变”

　　　“测试题13号通过，测试试题14号：请叙述相互作用的两个物体间的关系"

　　　孩子们说出牛顿第三定律。

　　　“测试题15号：对于一个物体，请说明它的质量和所受外力和加速度之间的关系”

　　　孩子们异口同声说：“一个物体的加速度与所受力成正比，与它的质量成反比”

　　　“奇点炸弹转向！脱离目标！”1号指挥官向操作员大喊。

　　　太阳系活下来了，地球活下来了，这几个孩子活下来了。唯一死去的，是他们的老师。

　　　两个指挥官为刚刚的草率决定感到后怕，他们又仔细扫描了这个星球其他的部分，他们发现了高楼大厦，发现这里的生物已经开始利用电能，核能，已经能够进行初步的星际探索。

　　　但是2号指挥官突然看着扫描出来的信息，开始发笑：“哈哈哈，他们居然通过声音和文字来沟通。”

　　　“什么？”一号也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质疑。为什么会如此反应呢，因为整个碳基联盟和硅基联盟，也就是在宇宙中心开战的双方，都不是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因为它太慢，太不准确，而且太容易丢失。比如说，对于碳基联盟的大多数文明，父母的思想和记忆，可以几乎毫无保留的传给儿女，这使得他们的科学技术知识，能够不断累积，并在某个阶段产生突变。而硅基文明就更直接了，他们的信息传递是瞬间的，类似于两台计算机之间的交流。

　　　两位指挥官没想到的是，在这宇宙的荒凉之地，居然有如此原始的信息传递方式，而且还能发展到2B的水平，这已经远超3C了。

　　　2号很疑惑：“那他们一代代人之间，是如何传递知识的呢？”

　　　1号指挥官看着扫描器中涌来的信息，对2号说：“看起来，他们中间有一种职业，专门负责传递知识，他们称之为教师……”

　　　《乡村教师》的故事就讲到这里了，我想，写出这个故事，作者刘慈欣是想起了他的恩师，我们以前常常歌颂教师，而事实上他们的艰辛和伟大常被人忽视。当我们读完这个故事，就会发现，即便是从全宇宙的角度，教师也是极其伟大的。

　　　今天的时间比较长，是因为故事的内容本身很精彩，我不舍得抛弃任何一个部分。相信在此前读完《三体》的时候大家就已经深有体会，读科幻小说和其他小说最大的不同，就是他给人一种跳脱出尘世间的史诗感。读完故事，你或许会把一些在乎的事看得更淡，因为就连我们的世界，也不过是宇宙这片沙滩上的一粒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