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没买糖

向楠的世界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去公园,舞友带来一包“大白兔”奶糖给大家分享,也塞到我手里一块,每个人都兴高采烈当即剥下糖纸,把糖塞进嘴里,只有我犹豫一番,悄悄把“大白兔”塞进了口袋。</p><p class="ql-block"> 隔天早晨吃饭时想起了“大白兔”,从口袋里掏出来,又是犹豫一番,放进了冲泡的藕粉里。</p><p class="ql-block"> 现在的日子真是太甜了,甜到已经不想吃糖了。当然这和保健意识增强了有关,知道不能吃太多的糖,也和衰老有关——机体已经无法代谢太多的糖。</p><p class="ql-block"> 在日子不太甜的岁月,糖还是奢侈品,我妈妈有一次因病住院。</p><p class="ql-block"> 部队医院的伙食很好,每天早饭都会有牛奶和白糖。白糖既可以拌在牛奶里,也可以用来夹在馒头中,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真是美味的食物。</p><p class="ql-block"> 可我妈看着眼前的一碟白糖却怎么也不忍心吃,眼前浮现的是我那张嗷嗷待哺的脸。她的奶水是喂给我弟弟的,我喝的是牛奶或代乳粉。才不到两岁的我被她和爸爸惯出了挑剔的味蕾,牛奶和代乳粉里不加糖就不肯喝。但那个年代白糖是多么稀缺啊,她就把这一碟白糖留了下来。没想到护士来收碗筷,看到一口没动的白糖,以为我妈不想吃,就直接一并收走了。</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我妈耿耿于怀了几十年,“早知道这样,我就把白糖吃了。”</p><p class="ql-block"> 说这话时又常会捧着我的脸说:“小时候委屈你了,都没喝够我的奶。”</p><p class="ql-block"> 晚年时我常故作对我妈撒娇哄她开心,有事儿没事儿就依在她身边,用夸张的语调一迭声地叫“妈妈!妈妈!”</p><p class="ql-block"> 老妈就会说:“干什么?吃奶呀?”然后就一边假装要解衣服,一边说:“吃吧,小时候没吃够。”</p><p class="ql-block"> 逢这时我会想到一个问题,都说吃母乳最健康,每个孩子都吃过母亲的奶,有娇惯些的甚至能吃到好几岁,可长大后谁还会记得母亲的奶水是什么滋味?</p><p class="ql-block"> 我小时候爱吃甜食——好像没几个孩子不爱吃甜食的,但我爱吃甜食则肯定是被我爸我妈用加了糖的奶粉喂出来的,其结果就是得了虫牙。</p><p class="ql-block"> 爸妈带我去大院的卫生所看牙,怕我哭闹,在口袋里揣上了几块糖。</p><p class="ql-block"> 我果然被穿白大褂的军医吓哭了,也可能是牙科器具弄疼了我。我妈赶紧掏出一块糖哄我,医生却不满意了:“她这牙本来就是吃糖太多造成的,你们还给她吃糖!”</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糖种类少,粉面状的散糖也就是黑糖、白糖。而带包装纸的糖块儿大多数是水果糖,偶尔吃块牛奶糖跟过个年也差不多。</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花花绿绿的玻璃包装纸都是女孩子的心爱之物,要弄得平平整整夹进书里珍藏。手巧一些的,就会编成各种装饰物比如相框。</p><p class="ql-block"> 我当兵时,部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战友们无论谁探亲归来,总要拿出家乡特产给大家分享,哪怕那些来自贫困地区的战友也要拿些花生、红薯干回来。在贫困年代,无论对于城市兵还是农村兵,这些都是稀罕物。</p><p class="ql-block"> 有一回,一位北京兵拿回一大包巧克力,热心分给同宿舍的战友们,说是她爸爸刚从法国带回来的。</p><p class="ql-block"> 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巧克力绝对属于珍品,更别说还是漂洋过海从法国来的,我们一群少见多怪的战友,手捧法国巧克力犹如捧着圣物。</p><p class="ql-block"> 另一位北京兵把糖塞进嘴里,三嚼两嚼就吞进肚了,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感叹一句:“啊——确实有法国味儿。”</p><p class="ql-block"> 弄得我这半辈子,只要吃到巧克力就会想起这句话,于是所有的巧克力就都有了“法国味儿”。</p><p class="ql-block"> 我一位发小的母亲,年轻时在市里最大的食品商店糖果专柜当售货员。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只要路过这家商店,我一定进去买一些糖,也一定要专门去和这位阿姨讲几句话。</p><p class="ql-block"> 那时特别羡慕阿姨。守着身边这么多糖果,日子都是甜的吧?</p><p class="ql-block"> 北漂多年形成了一个习惯,每年春节,家里的糖类归我负责。临近春节时,我都会到王府井的百货大楼去买糖。那里的糖类专柜出过一个有名的售货员张秉贵,他卖糖能够“一抓准儿”,且对顾客真诚热情,所以他去世后,雕像一直竖在百货大楼前。 </p><p class="ql-block"> 我妈喜欢吃水果糖,我会挑不同口味的水果糖买上好几斤,也会买不同种类的牛奶糖、巧克力。</p><p class="ql-block"> 最初的几年纯粹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也尽一份孝心。渐渐地,过年买糖就变成了一种仪式,仿佛过年回家没有糖,这个年就过得不圆满。</p><p class="ql-block"> 母亲年纪渐老,我担忧血糖升高,开始限制她吃糖,再买糖就不是给自己而是给客人了。自家不吃也总要待客嘛。</p><p class="ql-block"> 一堆大虾酥、大白兔摆上桌,花花绿绿的,确实很有过年的气氛。</p><p class="ql-block"> 慢慢地,客人们也都不吃糖了——都怕得糖尿病。</p><p class="ql-block"> 又快过年了,提前跟我妈商量还要不要买糖。我妈叮嘱说千万别买,现在谁还吃糖呀?</p><p class="ql-block"> “去年的糖还放在冰箱里没动过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图片源自网络,诚意致谢原创)</p> <h3>  年轻时的张秉贵在卖糖。</h3> <h3>  穿上一身糖纸是什么感觉?</h3> <h3>  踩着糖纸走天涯。</h3> <h3>  </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