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瓦匠

笑春风

泥瓦匠脸上的泥巴像前世的胎记。有时洗把脸，感觉泥巴还粘在那里。

它做了快一月的活，进门端碗吃饭，不怎么讲话，一大瓷碗干捞面，被筷子挑起来，有钢丝的韧劲。

他挑着面比划着，上下颠一颠填到嘴里，腮帮子鼓一鼓，囫囵着咽下去。

他有牙，怕被磨损似的，很少用。抑或，他的一口好牙长在肚子里，饭咽下去了，干活时再慢慢咀嚼。

一老碗面，往往两三筷子就赶进了肚里，就像把牛羊赶进了圈。就这样，吃三大碗捞面，赶三次牛羊。

泥瓦匠是外地人，常年出来做工。他在我们家做活的时候，我负责管好一天三顿饭，他饭后顺门而出，伴一声长长的饱嗝，像一声长长的叹息。

完工那天，挂了彩，鸣了炮，我炒了几个小菜认真招待，并以示庆祝。

饭桌前的泥瓦匠喝了小酒，黑皴皴的脸上泛起了赤红的晕，他的话之前像锁在匣子里，那一天却被几杯下肚酒打开了，说三说四，说东说西，说了很多很多。

但有一句话，我至今记得。他说：活着，就是睁眼干活，闭眼睡觉。。。

这话，仿佛是活着的全部意义，到现在，也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