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闲坐 灯火可亲

张奎玲

前几天，外甥结婚了。感觉着在眼前蹦蹦跳跳的小男孩，一下子可长大了，在外地上大学，后又在外地工作，现在又组建了家庭，变成了一个大人，时间都去哪了。看着成家的孩子，突然间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孩子们都成家了，不老就太不正常了。

因为参加外甥的婚礼，一家人再一次从天南地北聚在了一起。平时大家都是忙忙碌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一年中相见的次数并不多，好在现在通讯发达，有事一个电话或微信，分分钟送达，距离已不再是问题，网络让亲情又一次团聚，从心出发。

参加完孩子的婚礼，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这两年感觉着明显老了，但声音洪亮，思路清晰，精神状态还行，姊妹几个也都不再年轻。妹妹在教育战线工作几十年即将退休，弟弟也人到中年。虽然平时老母亲的照顾没让他操心，但工作上的压力，小家庭中孩子的成长已让他精力疲惫，尽管弟媳是他坚强的后盾，但作为一个家庭的顶梁柱，中年人的焦虑时常困扰着他，所以再三叮嘱他注意身体。

看着由原来的姊妹三人，变成六个人，后来又变成九个人，现在孩子们也都成家，家庭的成员不断壮大，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开心。大家围坐在老母亲身边闲话家常，不由得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快快乐乐的场景……

成长的那些年，父亲常年奔波在外，一年之中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见到他。少了陪伴，总觉得疏远，心里很爱，但害怕他，感觉不是很亲近。那时只有春节，会吃到他亲自做的饭菜，很丰盛，很美味，是大厨的水准。所以，快过年时，最盼望的就是能吃到父亲做的饭菜和他省吃俭用，用节省的布票和钱为我们买回来的新衣服。

小时候条件不好，一年到头都吃不上几次肉，整天都是清汤寡水，姊妹几个在长个期间，都是黄皮寡瘦。也只有在八月十五和过年才能吃到肉，但也只是做点大锅菜，象征性地放少许一点肉是个意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炒几个盘子，鸡鸭鱼等应有尽有，敞开劲吃，所以对肉的渴望格外明显。那时，父亲工资低，几个学生，还有爷奶需要照顾，奶奶身体不好，常年离不开药，一大家子的开销都落在父亲一个人身上，日子常常捉襟见肘，连一块手表都买不起。为了缓解家庭经济困难，母亲开始养猪，还是后来母亲养猪到年底卖了钱，给他90元，他自己添了30元钱才买了一块上海牌手表。

即使那时生活非常困难，但过年回来，还是千方百计给我们弄点好吃的改善生活。杀鸡子了，鸡肠子都舍不得扔，把肠子里面的脏东西清理干净，再用白碱反复揉搓几遍，用清水漂洗干净。做饭时，母亲烧火，父亲掌锅，用大葱、蒜苗、生姜爆炒切好的鸡肠子。很久没有吃到肉了，猛一闻到肉味，真香，那香味在灶火屋里来回飘荡，今至回忆起来仍然在鼻尖萦绕。

幸福的家庭，大致都是这样的，大锅在锅台上滋滋作响，炊烟伴随着饭香袅袅而起，窗外闪耀着万家灯火。母亲戴着围裙，催促着开饭，父亲赶忙张罗着把饭菜端上桌。一家人围坐在桌子前，筷勺你来我往，聊着彼此的日常。《一日禅》中写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人生最幸福的，不过是一家人烟火味里的彼此守候。

小时候的冬天，没有户外娱乐，晚饭后，家人闲坐在一起。小桌上点着煤油灯，听大人说着神奇古怪的故事，或道听途说的趣闻。多年后，温和的父母，友善的兄弟姐妹，印在脑海里，成为冬日里最温暖的记忆。

院子里，有一起走过的春夏秋冬，有种的槐树枣树，有养的小猫小狗，有一家人的欢声笑语，有闲适时光，这样的日子，光是想想都幸福。在父母庇护下的那一段岁月，无忧无虑，是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一晃几年过去了，姊妹几个都长大了，外出求学了。妹妹在省内上的大学，我给她送到学校，帮助办理完新生入学手续，买好日常生活用品，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回来。弟弟在四川上的大学，坐火车然后倒汽车把他送到学校，同样安排好一切才回来。这个当时毛手毛脚、腼腆、内向，见个生人就不敢说话，从未出过远门的小伙子，如今走南闯北，国内国外，变成了姊妹三人中见多识广的一个。

他的见解总是与众不同，常常从不同的角度能把问题阐述得清清楚楚，再有亲情的眷顾，使我顿时茅塞顿开，走出阴霾，柳暗花明，与智慧的人倾诉，哪怕闲聊也是一种享受，可以提高精神免疫力。日常生活中，遇到不解的事、困惑的事、难办的事、甚至过不去的困难，都会找我弟说说。

小时候，兄弟姐妹是自己最亲密的伴，吵吵闹闹，追逐嬉戏，撑起了我们整个美好的童年。小的时候，兄弟姐妹是玩伴；成长途中，兄弟姐妹是师友。长大后各自成家，生儿育女，难免少了联系。当你和兄弟姐妹重新联系，就会发现对方的爱从未褪减，依旧滚烫。没有了怨言，没有了妒忌，只剩下惦念和怜惜。《礼记》中说：“父子笃，兄弟睦，夫妻和，家之肥也。”兄弟姐妹之间和睦相处，是一个家美满的钥匙。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可谓时光如流水，一去不返回。当年小时候的照片早已经发黄，当年稚嫩的小脸早已经写满了风霜；当年的黑发早已经被岁月染成了白霜。年龄，容颜，一切都在随着时间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兄弟姊妹之间的思念和情缘！

曾几何时，我们还是个孩子，依偎在父母怀里，而今，父亲已不再三十多年，老母亲已是步履蹒跚；曾几何时，我们还在意气风发地期待未来，而今，镜子里已是不再年轻的脸；曾几何时，我们向往生活的轰轰烈烈，而今，只求一份踏实安稳。

感慨年轻时，常以为远走他乡，志在四方才是豪情万丈，而人至薄暮，才发现，千里归家，把期待放在团团圆圆的餐桌上，才是最美的柔情。

现在老了，容易怀旧。特别是遇到一些特定场合时，不由自主地就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有些东西，在记忆深处珍藏，怀念的就是小时候及妈妈的味道，和一种专属于故乡的情怀，用钱是买不来的。岁月如斯，渐渐流逝。如今，老母亲也老了，姊妹几个也都有自己一家人的生活，那些从前的事，也渐渐被风霜侵蚀，被时光搁浅，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回不去的过往。

我们常说，“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何为烟火气？大抵是，家人闲坐，灯火可亲。人间烟火里，做一顿全家人爱吃的饭菜，陪伴家人去看一次喜欢的风景，用心感受细微日子里的美好。

一辈子不长，要吃好，喝好，日子过好，一家人健健康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