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没让女儿上高中

二马在途

1990年夏，是我人生最艰难的一年。在这一年里，女儿初中毕业面临中考，我却选择了让她放弃读高中的心愿，成为我这一生的隐痛，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遗憾。

女儿中考时，一边是心爱的女儿面临升学的抉择；一边是读高中的儿子患病住院，且久治未愈。当时我的心情处于人生最低点，女儿看出我的心思，对我说：“老爸，你不要着急，我已考虑好了，不上高中，报考中专，等毕业后尽快工作，有条件时再去读书也不为迟。”我强压夺眶而出的泪水，点了点头，女儿当即报考了中专。

女儿的毕业照

女儿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从小善解人意。我转业后分配在银行上班爱人是军工厂的员工，两个单位都比较特殊，考勤严格，不便请假，也请不了假，孩子的家长会都没有去参加过。她小学时的作业都是在学校完成，作业检查请奶奶(外婆)代为签名，老师知道，已表示很理解。

小升初，女儿升学考试成绩198分，基本满分进入初中。初中毕业，升学考试的分数，排名在全市重点中学的行列。恰在此时，读高中的儿子生病住院治疗，接连两次休学，病情依然没有好转，按学校规定只好高中肄业，休学在家治病。

当年，银行待遇是按机关对待，工资收入低，爱人还要为自己无工作的母亲负担生活费。孩子生病只能在父母其中一方享受药费的半价补贴。医生建议用中医辅助调理，中医药费不能报销，本来收入不高，还要支出大笔的医药费，家庭生活处于极其困难状态。

人们常说“医院无病人”，是人生之幸。可我家却有病人，经济困难，看病更难。上医院就诊，头天晚上就要去排队挂号。医院下班后，爱人就赶去排队，半夜时，我再去换她回家睡觉，一早她赶去上班。早晨挂好号，我回家带儿子去看病，日子一撂就是好几年。经过中医和西医两位好心大夫的精心调理，儿子的病情总算见到了希望。

女儿考入中专计算机系。那年南京财经中专和全省重点高中同时优先招生，女儿的录取成绩为中专学校新生中的第二名。她除了学习以外，还帮我们减轻经济负担，寒暑假主动进行勤工俭学，到工厂或商场的小卖部当售货员，到销售单位去当商品推销员。

获得的业务荣誉证书

最让我难忘的一次，是她到我工作单位推销一种塑料制品，商品市场价5元/个，推销价4元/个，进货价3元/个，销售所得减去进货价就是销售薪酬。为了推销这种商品，她决定到市里的机关事业单位进行。她来到我们单位的后勤部门商谈销售，后勤部门并不知道她是我的女儿，价格被压到3.5元/个，她果断决定，你们如果能够购买400个，交易就成交。

推销做成后，从胸牌姓名上询问她家长姓名，她始终不讲。办公室副主任老刘说：“你们副校长和你同一姓，他是我的好朋友，那你是副校长的女儿吗？”女儿摇头说：“不是。但和你们单位有点关系，你们猜猜吧！”

后来，同事们把同姓员工进行了比较，怀疑可能是我的女儿，跑到办公室和我核对。老刘说：“今天遇到个推销的学生，非常能干，会讨价还价，让我们大家深受教育了。猜了半天没猜出来她是谁的女儿，最后我们猜测可能是你女儿？”我说：“根据你们的描述，有可能是我女儿。她没有说过要来推销，待我回家问一问。”

下班回家，我问女儿：“你今天到我单位推销商品了吗？”她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说：“办公副主任老刘给我讲的。你怎么不事先跟我说一声呢？我帮你打个招呼，说不定能按推销价成交，你不就少辛苦一点吗？”女儿调皮地说：“老爸，这已经很好了，他们买的数量很多，已经很照顾我了。”

获得的优秀员工荣誉证书

女儿从小就学会勤俭。她从上中学起的学费和生活费，包括自己的零用钱都是她自己打工挣来的，有时一个暑假挣的钱，等于我几个月的工资。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商品缺乏，是挣钱的好机会。甚至她出国读书也没有要我们一分钱。她参加工作后工资比我高，招商银行当时属于民营银行，创办初期员工工资奖金比国有银行收入高。她工作后，我们主动提出她的工资收入由她自己管理，不要上交，所以她的经济环境比我们还宽松。在接到上海外国领事馆签证的通知，才知道她要出国了。

她从小穿的衣服，都是我学习裁剪后，用大人穿破的衣服，拆卸翻新裁剪用缝纫机给他制作。大人的裤子穿破了，拆开掉个头，裤脚做裤腰，布里做布面，颜色看起来很新鲜，外表看去完全是条新裤子。别的孩子穿呢子衣服，我也给她做了一件花色的呢子大衣，她平时舍不得穿，非常爱惜，现在还为她收藏在箱子里呢！

获得的各种荣誉证书

三年中专临近实习，学校把她分到中信银行做实习。不久，遇到了全国金融行业经济危机，各银行存款急速下滑，“头寸”告急，人民银行实行银行同业会计集中清算，逐行逐日面对面拆借。各行派出分管会计的行长和负责会计的处长或科长担当，中信银行派正在实习的女儿和副行长参与，女儿负责资金清算调度，面对各个银行的行家里手，她独挡一面从容应对，一个大行的副行长事后说：“我们一个大行，面对一个实习生进行清算，实在感到惭愧。”中专毕业分配，多个银行争着要她去工作。

后来，她通过招考，被招商银行录用，成为该行的业务骨干。在招商银行工作多年，她主办银行会计，年年被评为全行优秀员工、优秀青年团员，多次获得会计、出纳、储蓄等业务比赛全行第一或第二名的好成绩。边工作边学习，报考电大毕业，又报考党校专升本毕业。按说正如日中天，却仍不满足，还想继续弥补损失，经行长同意选择到国外读研究生。经过录取学校笔试、面试合格，最后完成雅思考试合格，实现了她想要做的事情，去欧洲留学。

颁发毕业证书

2004年，我退休时，她踏上留学的路程。当我和爱人送她到上海浦东机场时，我心中酸甜苦辣，真是五味杂陈，那种遗憾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如果当年让女儿考高中，她可能会顺利通过大学或者专业深造，不至于还在为理想而奔波。看到她背着很大的旅游包，笑着招手进入出发大厅，过一会，打出电话说她上机了，仰望天空，看着飞机抬头升空的雄姿，再次眼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