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脚下（08）——徒步长征延安纪行

蓝天fanlmn

路在脚下——徒步长征延安纪行（八） 自古征途多磨砺年少志高路曲折岁月风云常变幻逆境心态却平和 县城休整之后，我们重新踏上了西行的征途，感觉精神放松了不少，步履轻盈了许多。这两天，女生们抓紧时间，把从北京出发后一直断断续续未绣完的长征队袖标绣完了，每人发了一个。看着红彤彤的丝绸袖标上“东方红长征队”几个金色的字，我的心情非常激动。 听燕侨说，女生们几乎随时随地都带着绣花绷子，为了尽快绣好长征队的袖标，从北京出发不久，晚上只要一有空儿就抓紧时间一针一线綉起来，还经常边绣边唱着当时最流行的歌剧《江姐》中的插曲——《绣红旗》。歌中唱道：线儿长，针儿密，含着热泪绣红旗，绣呀么绣红旗。热泪随着针线走，与其说是悲，不如说是喜。多少年，多少代，今天终于盼到了你，盼到了你…… 这红红的袖标上，密密的针针线线都浸透着长征队女生们无限的革命深情，男生们知道这件事儿后，都打心眼儿受感动。我小心翼翼地把红袖标套在衣服袖子上，仔细用别针别好。刹那间，一股从未有过的荣誉感油然而生。说句心里话，带上红袖标的那一刻，心里也别有一番难以言状的酸楚。 长征队的八个人中，我、燕侨、洪英、赖恕四个人因为出身等原因都不是红卫兵，只是红外围。看到身边熟悉的同学们大都带上了红卫兵的袖标时，心里着实羡慕不已。 我和洪英还算幸运，我是职员出身、洪英是中农出身，当时还都是团结的对象；文革初期曾和红卫兵一起乘火车去武汉、长沙、南昌、苏州、杭州、上海等地大串联过。燕侨就没那么幸运。由于文革初期被红卫兵抄家、家庭受到冲击，她心里真的很失落，我非常同情。可以想象，当同学们都风风火火去全国大串联，学校里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们几个人的时候，燕侨的心里是多么孤独、多么难过呀！ 文革中，出身论大行其道，把十几岁的学生按出身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甚至把一些同学打上“地主、资本家、反革命、黑五类的狗崽子”等精神烙印，并进行种种政治虐待。由此祸害了多少人？祸害了多少个家庭？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和人生轨迹？几百万？几千万？还是几个亿？谁说得清楚呢？！这正是文革期间的一大罪孽；它剥夺了国民最基本的人权、无法无天、无情地摧残了多少纯真的、青春的心灵！这是何等残忍呀！ 私下里我也跟燕侨聊过，她不顾家人强烈反对，坚持长征去延安，勇敢地挑战不可预知的困难，勇敢面对许多男生红卫兵都望而怯步的艰难险阻，去实现自己崇高的夙愿，心中有一个很虔诚、很单纯、很重要的想法：想学习革命先辈——去锻炼自己；想在艰苦的长征中——去磨练自己；憋着一口气——去勇敢地证明自己。燕侨表面柔弱、温良恭俭让，其实内心很强大。文革初期被抄家，在精神受到巨大创伤的情况下，她不仅尽力平复自己、安抚家人、照顾年迈的父母，还接济因资本家出身而受到冲击的季韵娟同学。在那个年代，没有粮票就意味着没有饭吃、无法生存……就在季韵娟生活无着的时候，燕侨送给了她许多粮票，解决了燃眉之急。在季韵娟最困难的时候，关心她、帮助她，用自己一颗受伤的心去抚慰另一颗受伤的心！燕侨为人谦卑、心态平和、忍辱负重、不乱说话、敏感谨慎。之所以如此，除了良好的家庭教育因素之外，在某种程度上似乎不能不说也留下了她“因出身不好受到压抑”而形成的时代烙印。 赖恕是北大附中高一学生，出身于军队系统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文革初期父亲被打成“反动学术权威”，家庭受到冲击、受尽磨难。她只能找到离家很近的初中同学文福，在第五机械制造学校（四年制中专）暂且“避难”；时而在工厂车间参加实习劳动，锻炼自己。恰巧遇到五机校组织延安长征队，赖恕说服了父母，义无反顾地参加长征队，走上了徒步长征延安之路。 八名长征队员中，队长文福、佩泽、素敏、大刚是红卫兵。但是，他们丝毫没有受到当时极左思潮的影响，对待我们四个人亲如兄弟姐妹。长征队自始至终洋溢着同甘苦共患难、互助友爱的同窗之情。长征队是一个团结战斗的集体，八名队员和谐融洽、乐观豁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克服了重重困难；保证了长征途中，一路披荆斩棘、高歌猛进。…… ……有道是：“咸鱼突自翻身，鬼魅卷土重来”。不知是咋回事儿，大家纷纷反映身上又逐渐开始发痒了。我也感觉走着走着身上时不时奇痒难耐，真想卸下背包，浑身上下使劲儿挠挠，好好解解痒。是不是那可恶的串联虫又在兴风作浪了呢？难道前几天的大清扫并没有把虱子消灭干净吗？是不是串联虫的“虫二代”死灰复燃啦？与此前不同的是，有了前车之鉴，大家在心理上、承受能力上提高了许多。为了搞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询问了接待站的老师和其它长征队的同学们。大家都说，虱子的卵六七天即可孵化成幼虫，即使杀死了成虫，虱子的卵也难以除尽，一旦染上很难斩尽杀绝。再者，老乡们的身上及家里的被褥、穿的羊皮袄上等物品上都有虱子；经常住在老乡家，防不胜防，必然会一次次招上虱子。 当天晚上，为了搞个究竟，我们几个男生趴在被窝里，脱下内衣在灯下仔细检查每一个接缝，果然发现又有小虱子出现了。特别是那些由细沙似的白点组成的一条条白线，不仔细翻找的话，绝对看不清。这可能就是别人所说的虱子的卵——虮子吧。虱子的生存和繁殖能力超强，绝对超乎一般人的想象。单纯地清洗内衣内裤不行，还必须把包括外衣、被褥、接触的各种卧具在内的几乎所有物品等，全部进行反复、彻底的消毒。但是，即使如此，大环境无法改变，每天除了接待站、只能住在老乡家。个人卫生搞得再彻底，也于事无补，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看来，在长征途中不可能消灭串联虫。 那天晚上，听接待站的人说，北京政法学院（中国政法大学的前身）长征队的大哥哥、大姐姐们已经停止了长征，收拾了行囊打道回府，准备返回北京了。我们听了先是大吃一惊，继而变得有些失落和沮丧，情绪开始有些波动起来。 徒步长征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风餐露宿不说，天寒地冻也能忍受，可这身上长了虱子真令我们精神上饱受折磨、叫苦不迭；犹如雪上加霜、落井下石。此时，一些负面的情绪，似悄悄泛起的沉渣、又如瞬时密布的阴云，不经意间蔓延并笼罩在大家的心头。当初的豪情壮志、钢铁誓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一股子蛮劲儿，被无情、艰苦的现实冲撞得支离破碎、蹂躏得体无完肤。长征还要继续走下去吗？我们还能承受接下来那些不可预知的苦难吗？是否也应考虑一下，和那些政法学院的大哥哥大姐姐一样，打道回府呢？！ 见大伙儿的思想有些波动，文福马上紧急召集大家开了个会，针对这件事畅所欲言。经过敞开思想、推心置腹的讨论，纷乱的思绪逐渐平静下来，心态开始清朗起来。经过认真的分析和自我批评，大伙儿一致认为：长征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一场空前的人生历练。这种历练，不仅包括肉体上的长途跋涉、艰苦生活等，还包括精神层面上的忍耐与磨砺。从精神上要能忍受虱子的存在，咬牙容忍这些小虫吮吸自己的血液，啃食自己的肌肤。要学会随遇而安，即然没办法消灭它们，那就应该学会与它们和平共处。当年的革命先辈抛头颅洒热血什么困难没遇到过？难道会因为身上长了虱子，而放弃革命理想、信仰追求吗？这小小的虱子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能让它把我们打倒呢？如果精神上无法承受这小小的虱子作祟的话，又怎么能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坚持走到革命圣地——延安呢！为了走到延安，为了承受精神上的磨砺，为了实现自己的人生夙愿，任凭串联虫兴风作浪，我自岿然不动！ 打那儿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到胜利返回北京，大伙儿再没有一个人提起虱子的事儿。长征队员们终于在精神上战胜了这小小的顽虫。结果，正如那句老话儿所说的：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慢慢的经过加强个人卫生管理、自我心理调整，逐渐没啥痒痒的感觉了，再也不把它当回事儿了。心理上平衡了，心态上平和了，心情上平静了…… 记得徒步长征回到北京的那天，妈妈没让我进屋。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所有行李、衣物统统堆放在院子里，带着家里干净的替换衣服到澡堂子去洗澡。长征时穿用的衣物被子都统统扔到院子里，一把火烧掉了。当然，这是后话。 蓝天fanlmn（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