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那些流年

幽香如故

　　  “云天收夏色，木叶动秋声。”节气已过立秋，夏日的炎热还在发挥它的余威。窗外传来大型机械作业的声音，曹娥江城区段防洪江堤综合提升工程正如火如荼地建设中，一幅山水相融，人水和谐的水墨画卷即将绘就，生活在一江两岸的上虞人，幸福指数又将上升一个维度。自古道：“宁为太平犬，莫作离乱人。”庆幸自己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中。五十多年的生活经历，坚信天道酬勤，力耕不欺的古训，慢慢将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日子，耕耘成衣食住行，万事随性的小康生活，除了感恩遇到了好时代，还是有许多细节可以感慨的。

我记事迟，听老妈说起，那时老爸外出海滨打工，娘仨二斤大米不够吃一天，只好烧成一锅厚粥分着吃。夏天的傍晚，左邻右舍都把饭桌搬到外面道地，边乘凉边吃饭边聊聊家常。我家没有菜，只有酱油汤，为了避免邻居串门尴尬，常常吃好夜饭才搬凳子到外边乘凉数星星。星星很调皮，忽闪忽闪地跟你玩捉迷藏，等你这边快数完了，那边又探出许多小脑袋来。

渐渐地日子好起来了，吃饱穿暖已不成问题，赚钱的门路也多了起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出现了一种适合女孩子做的手工活：勾线帽。编制完一顶帽子，检验合格可以赚得六角工钱。我那时才十岁出头，线细针尖，每一行的针数和花色都不一样，老妈是天生的高度近视眼，怕学不会，就找了个师傅让我学，于是后面的暑假，勾线帽成了同龄女孩们的日常。现在流行一个“卷”字，其实那时也一样。我没算过一顶帽要勾多少针，几千针几万针应该是有的，从一开始一天能勉强勾完一顶，卷着卷着，变成了一顶半，二顶，二顶半……于是起早落夜变成了常态。为了提高速度，左手中指常常被勾针刺得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有一次，不小心勾针穿过了整个手指，拿不出来了。勾针是不锈钢做的，顺穿时很锋利，速度快，一时之痛也还罢了，抽出来是倒勾，来来回回，犹犹豫豫折腾了好久，那个连皮带肉勾出来的恐惧和疼痛至今都无法忘记。

　　好在我的父母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也没有为了赚钱让我放弃读书。小学升初中，两个村庄十多个女生锐减成了三个。那时上个初中来回步行二十里，早上天濛濛亮出发，傍晚暗沉沉回家。无论暴雨台风，还是冰天雪地，我都没请过一天假。

邮递员送来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村里人都觉得我的一只脚已经跨入了大学之门。哥哥拿出他做木匠结算来的工钱，给我买了一辆26寸女式自行车，绿色的，178元。牌子忘了，只记得带个“捷”字，那时永久、凤凰牌自行车要凭票的，我们买不到。高中是住宿制学校，分大小礼拜，两星期回一次家。拿点米，带点霉干菜、腌菜，一吃就是两星期，学校有食堂可以买菜，但大多数学生是很少买的。记得有同学带了一瓶肉丝皎白炒咸菜，前一星期舍不得吃，到吃时发现已经有小肉虫在蠕动了，纠结了很久，还是没舍得倒掉，去食堂蒸了蒸吃掉了。我也很少买菜，下血本买了一回红烧螃蟹，吃着是酸的，以为是坏掉了，吃了一半，不敢再吃，那时都不知道有酸醋这种调料啊。好在这些糗事都是过去进行式，悄悄发生的。几十年后，才敢当笑话说出来。

　　三十年前，我们结婚时，婚房是先生单位的宿舍，朝北，十来个平方，三楼，上面是水泥板平台，没有盖瓦的那种，夏天特别热。有时热得实在不行，就拿席子睡到平台上去，于是多了一个与蚊子斗智斗勇的机会。有时侥幸拍死一只蚊子，心里暗笑：“莫恨我心儿毒，只因你口儿馋”；让人懊恼的是“长喙尖尖叮梦上，耳光扇了自家腮”；最畅快的是“大吼一声还我血，肚囊破处掌心红”；最可恨的还是蚊子扰人清梦，让人不得安睡。这样折腾来折腾去，有一次中暑严重，上吐下泻，连拍蚊子的力气都没有了。最初的诊治方式自然是扭痧，后颈、背部黑沉沉红血血一片，痛得涕泪交流，但症状依旧，无奈去医院挂了盐水，竟然一次就痊愈了。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了医疗的发展让人少受了许多的罪。第二次是生儿子，当时医生说胎儿脐带绕颈，定为难产。我在痛觉麻木的情况下，医生用钳子夹住儿子两额，轻轻一拉，儿子就哇哇落地了。

　　说实在的，我这大半辈子，没赚过大钱，去深圳打工，替广告公司跑业务，做过孩子王，开过服装店等，每一样工作都没超过三年，都是半途而废。在家缝了十来年的伞布，直至右手一拿伞布就感觉疼，有时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很多人替我可惜，觉得我应该做个老师，或者有个比较体面的工作，我都一笑置之。我有自知之明，很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性格硬伤，自由职业最大的好处是，如果某一份工作让你味如嚼蜡，那就毫不犹豫地抛弃它，不用委屈地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我们每个人，放在时代的大环境里，就是一粒沙土，一束微光。大多数人没有背景，没有资源，能依靠的东西不多，只能靠自己去一点一点实现原始的资本积累。而原始积累，往往伴随着累累伤痕。我们在时代的洪流中被裹挟着，推动着，身不由己。听说过一句话“：时代是一粒灰，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比起我们的祖辈，父辈，我们这一代的努力，回报是丰厚的。从结婚没房子，家里无存款，到如今房子、车子、存款一样都不少。特别是改革开放四十年，城市高楼林立，农村干净整齐，环境优美，山清水秀都落在的实处。

　　读到过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人类的基本需求可以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自我实现需求。生活在曹娥江边，龙山脚下，阳光充盈，空气清新，水源充沛，衣食住行无忧，家人身体康健，亲朋邻里友善，国家强大，适逢太平盛世，静可以书画，动可以行走，马斯洛的需求理论，也算基本实现了。孟子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做不到后者，那就做好前者。

感谢时代，让我一个农民有退休工资可拿，虽然二千多元，对于追求物质至上的今天，是多么匮乏，但至少基本生活有了保障。我的那些流年，如细沙流过指尖，在不经意间悄悄滑落。我的下半场是不是可以活得精彩一些呢？开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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