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远逝的稻谷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站在时光的河流中,回望那些被岁月雕刻的日子,心中总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那是对岁月的深深感怀。55年后的今天,回望黑龙江的插队生活,好多事情已经模糊了,但有些事情依然清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在东北农村,冬季的打场是生产队最为忙碌的时节,打场不仅是秋收的尾声,更是乡亲们的一年期盼,在那个年代,当时的我们是理解不了稻谷垛扮演的地位是何等的重要。只有生活在乡村的人才会懂得,稻谷垛是一个村庄的衣食父母,是村民祖祖辈辈世俗生活的形象表达,因为它关乎于每个人、每个家庭年终分配多寡的切身利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此时生产队的场院里,摆满了一堆堆金黄色的稻谷垛。这些四五米高、直径二三米宽、滚圆且结实的稻谷垛,俨然一座座稻谷的金字塔。垒稻谷垛是一门技术活,要垒得不偏不倚,做到风吹不倒,雨淋不进。接住稻捆后不停地围着圈儿一捆捆堆,一层层码,一档档填,捆捆挤挤挨挨,层层相连相接;不偏不倚,不凸不凹,不倒不塌,夯实牢固,使稻垛保持着平行而坚实的稳固势态,在我的眼里,它们就像一个个原始的文化图腾,在东北大地上呈现,那是老乡们创造的“造型艺术作品”,是乡土力学与实用美学的智慧结晶。</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下乡后才发现,在这零下三四十度极其严寒的东北大地上竟还能种出水稻,我们这群远离都市的上海小囡还能吃上自己播种的满口喷香的大米饭,实在出乎我们的意料。每每听到布谷鸟的声声呼唤中,在水库流水的滋润中,池梗里的水稻一寸一寸变成青绿色的。那狭长的青稻叶冲天而起,稻花在南风转向西风中,在空旷的田野里播撒着香味。立秋以后,稻穗在阳光下抽穗、灌浆,逐渐变为金黄色;沉甸甸的稻谷,像害羞的姑娘一样低着头,粒儿满满,腰儿弯弯,色儿灿灿,一垄垄,一行行,成排成阵,气势壮观,诚让人有“喜看稻菽千层浪,遍地英雄下夕烟”之感。每年十一前后,成片的水稻就在刷刷的镰刀声中慢慢地躺下,再在太阳光的暴晒几天后被捆成一垛垛个子,用叉子挑出水田后,再用马车运回生产队的场院。随后,再经过老乡们的逐一摆弄,一垛垛的稻谷个子相互依偎在一起,最后垒积成硕大的稻谷垛,瞬间,金黄色的稻谷世界汇成了东北农村一道靓丽的风景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为什么要选在数九寒冬天打场?可能是因为经过严冬的霜冻,饱满的稻谷变的更加脆弱,更容易脱粒。为了抢时间,保秋收,每逢此时,生产队往往都要加班加点,几乎是24小时连轴转。脱粒机一响,犹如冲锋号的响起,我们马上进入状态:四五米高的稻谷垛,我们仗着年富力强,一点也含糊,三下两下就爬了上去,不停地把一垛垛稻谷个子用叉子往下挑。下面接受稻谷的人再用叉子传送到脱粒机旁。稻谷个子被镰刀划开后,随着传送带的转动,进入脱谷机后,立马变成了一粒粒新鲜饱满的稻谷,最后都被装进了麻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眼前的稻谷垛,虽然它不能跟南方的农村相提并论,它不会像那秋风送爽的夜晚,孩子们围在稻谷垛旁吟唱《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更不会像一座座儿童乐园,成为儿童们躲猫猫的好地方。黑龙江的夜晚不仅漫长,且极其寒冷,那半夜打场的场面至今难忘。只见我们披星戴月,头戴棉帽,身穿棉衣,睡眼朦胧;而不断轰鸣的脱粒机犹如战场上的战斗机一般,不停地催打着我们的脑神经,驱散了我们的睡意。几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眼前一座座高高的稻谷垛就快被我们攻下了,而我们几个挑个子的男知青早已累得筋疲力尽,汗流浃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棉帽、棉衣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了汗衫背心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农村;再后来又回到了上海,告别了黑土地。如今农村的稻谷垛寥若星辰,早已被机械化的联合收割机所代替,但我始终难忘过去农村稻谷垛的形状、颜色,以及它安稳地蹲伏在场院上那个淡然安定的姿态。远逝的稻谷堆,它是我在东北农村锻炼的标记,更像是一个温暖又激昂的音符。稻谷的播种、收割和脱粒过程不仅仅是一项普通的农活,也是我对农村生活的经历和回望,更是对黑土地的一种眷恋。</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