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马帮

一尘

　　我国西南地区山高水急，山道险峻崎岖，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唐代大诗人李白所写的《蜀道难》，形象的描绘了云贵川藏地区的险峻、闭塞。而西南地区自古又出虽矮小却极有耐力的山地马，于是，马帮的徒步运输应运而生。记得儿时曾看到一支支响着叮铛叮铛清脆马铃声的马帮，到我家附近的打米厂来驮运粮食。

马帮是大西南地区特有的一种交通运输方式，也是茶马古道主要的运载手段。马帮翻越崇山峻岭，风餐露宿，行进在云贵、滇藏高原、东南亚、南亚及西亚广袤的高山丛林之间。没有马帮，对内便没有云、贵、川、西藏等省之间的经济文化往来，对外就没有中缅、中印、中泰、中越的经贸文化交流。千百年来，马帮扮演着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茶马古道上深深浅浅的马蹄印中，盛滿了赶马人的汗水。

随着时代的进步，“山涧铃响马帮来”这部千年悠久繁忙的交通驿运史，都与它的悲壮艰辛和浪漫诗意同时载入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光辉史册。但那古道上留下的一串串深深浅浅的马蹄印，却足以让静躺的古道投射出当年的人喊马嘶。一段段尘封的历史，一曲曲沧桑的歌，在这条见证了无数故事的古道上，诉说着那段激荡人心的传奇岁月。马帮的历史意义和文化价值，至今仍然被人们所铭记！

　　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沿着云贵高原、滇藏高原，穿行于东南亚、南亚及西亚广袤的高山丛林。像一只柔情似水的手臂，延伸着古道无尽的远古辉煌。拂去记忆的尘埃，在若隐若现的时光背影里，一种远古的尊贵和久远的文明扑面而来。

千年的古道，千年的足迹，千年的风雨……古老的马道，深深浅浅的脚印，踏破了岩石山冈。赶马汉子扯起五音不全的嗓子吆喝，掀起豪情万丈。一群赶马的人，把日子安放在马背上，驮满着茶盐米粮，感受着风雨沧桑，在茶叶和盐巴的往来中打捞幸福的日子。

翻山越岭，马蹄声声，一曲茶乡的民谣，在悠悠铃音之外，闪耀着太阳的光韵。嶙峋的马背，一边驮着江山社稷，一边驮着千年梦想。

　　马儿奋蹄，追星赶月。千年的风景，冷凝于一种追忆和思索，风干成一种敬仰和向往。西风，古道，老树，溪流，长桥，瘦马，打马而过的村庄；蓝天，白云，林涛，星月，篝火，结露为霜的帐篷；古街，驿站，骡马店，赵家大院，孤独而立的门牌老号，寂寞难耐的烟火......

和一些人擦肩而过，失之交臂；和一些人促膝而谈，推杯换盏；和一些人同榻而眠，拥抱取暖。遭遇过陌生冷漠的面孔，遇见过熟悉温情的笑容；感受过人情冷暖，体味过一路的繁华与荒凉。踏上古道，我渴望自己也是一道风景。延伸远方的古道，是时间为你掘好的坟墓，也许踏上这条路便没有归途。

少则几个月，长达一年半载，更长则有不测风云。一路而来，只有回忆和梦想，能够慰藉莫名的疼痛，孤寂和思念，深入内心的荒芜。古道西风，如吹响的羌笛，如飞旋的鹰唳。将一条通往天堂的路，铺满哒哒的马蹄声，踏破异域的阒寂，一路唱响白云和牛羊的圣歌。

　　扭头侧望，忠实的狗狗正在朝我张望，感谢你的日间陪伴，亱晚放哨。为茶米油盐奔波，是甜蜜的惆怅，是温馨的痛楚。对故土的思念，是昨日的缅怀和向往，你的征途是寂寥和苦难的出口。丝绸、瓷器、盐巴、茶叶、兽皮，历经了风风雨雨，颠簸在古道上，辗转于茶马互市，负重，艰险，疲惫，惊喜……

在这走不完的路上，你的人生得到了净化，情感得到了升华，你用茶乡人的纯朴和善良去收割一季爱情。无论人生是悲是喜，你总是心无旁骛。只有那风雨中飘摇的驿站才是你心中体贴的女子，月黑风高的夜晚，你借一身酒气壮胆，钻进绣着鸳鸯戏水的幔帐。

你用血汗滋养着古道，滋养着关于茶马的故事。魂牵梦萦的山路是蜿蜒的扁担，将赶马人的沉重默默挑起，先人渐渐逝去的影子，在脆生生的长鞭抽打下，拉得老长。深重的喘息，将汗渍的山路扭曲，长声的号子唤起了村庄袅袅的炊烟，抹过黄昏长河，残阳如血。

赶马人的生命是一方碎石。一袭汗褂，一路鞭影，一串蹄声，一壶浊酒，萧萧风尘，在岑寂的山涧幽谷飘来荡去，催开遍地山花。

　　是谁撩开你遮掩悲怆与凄楚的面纱，却又尽显你温柔与真纯的笑靥？神秘而又沉重的文字，镶嵌在斑斑驳驳的石碑上，宛如雨浸风蚀的古城墙，用岁月的刀镌刻重重叠叠的沧桑。流年已老，而时光依旧。古道香径，却已走远。

茶马古道，我曾经苦苦寻觅的根。从此，思想的瘦马，在古道上纵身一跃，扬起一路风尘，牧于我的心野。茶马古道，是一首雄浑苍老的歌谣，踏着历史的节奏，悲壮成世纪的旋律；是承载着沉重的车轮，碾着岁月的坎坷，蜿蜒成历史的轨迹，诠释着曾经的沧海桑田。

每一寸泥土都有汗迹，每一块山石都有记忆，每一枚草尖都凝结茶马的气息。历史的遗迹，满目青草荆芥让我们相距甚远。然而记忆在想象中，依旧能嚼出茶盐那清苦咸涩的味道。如今，马帮虽已不再，而它的灵魂仍穿行在古道上、天地间，游离在空灵的歌谣里。

　　茶马古道，斗折蛇形，静卧草莽。沉寂，忧伤，凄美。落日的余晖，于废弃的古道，泼洒一路的金黄。散落的石板，隐没于茵茵荒草，幽幽苔痕蔓延着千年沧桑。一路寒苦寂寞和惊险，都化为一缕烟尘，轻轻碎落入马蹄窝里。深深浅浅的蹄印，如砚，随意泼墨挥毫，写意人生；如酒，对饮当歌，冷冷入骨，细说当年的荣辱兴衰。

你听，细碎的马蹄声，和着汉子的山歌，还有被风不住地撞响的一串串铃音，穿越幽暗的岁月，洞彻而悠远。时常惊醒梦中沉睡的深谷和村寨。如弦的栈道上，一夜间洒满大粒的盐，如忧伤不已的雪，终年不化。

近些，再近些。马帮从我们眼前走过来了，浩浩荡荡，气势壮观，扣人心弦。就让我与道上的壮汉对饮一回吧，几只青铜酒器、金樽抑或青花瓷酒碗，盛满清风松涛，举杯邀约，一饮而尽。骤雨冰雪，谷风匪语，刀光剑影，都是一碟好菜。马帮与野狼的故事，随长长的赶马调，匐地生长。

　　我们一路奔走，唤不停马蹄声，留不住岁月的身影。但我们不会淡忘，茶马古道所承载的，还有马背上已经远去的日子，曾经属于先人的那份沉甸甸的希冀和梦想。我们想象着那种生死离别之苦，猜测这条古道上演绎过的悲欢离合。

沧桑刻在脸上，苦难印在心底。在风雨的交替里，我是一匹行进在古道上饥渴思饮的野马，为追寻无际的草地和河流，一往无前。不停地行走，向温暖的梦乡出发，向人生的高度攀登。

人在征途，心归何处？茶马古道，是我一生也走不完的梦想。月光，跌进古茶道深情的思想里，一寸寸化作远方思乡的长河，河水被一颗星子点燃，浓香滚落，茶馨飘零，诗意般的思恋不顾一切地生长、热烈地盛开，悄然抵达我心灵的某个地方。

秣马的人去了，装驮的人去了，驿馆的人去了，古街大院的人去了，那个体贴的女子也去了。那经年的旗幡，已封存于历史的风云里，猎猎响彻。就让我们枕一路青霜，放一排尘封的火枪，唱一曲作古的歌谣，洒一地烈酒，吟诵一阙荡气回肠的唐诗宋词，为一条用生命和岁月铸就的天路欢呼吧！

文/一尘

图/网络 谢谢原作者

2024-12-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