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围子与梅花鹿

罗格

　　代理排长小钱今天的工作安排是兵分两路，一辆车送4个人到阿尔山方向朝北标注杆号。其余同志乘车到杜乐尔沟的沼泽地，把竖立在水中的电线杆子打好“水围子”。

　　分工去标注电线杆子号码的4个战士由一个副班长带队，携带着两支冲锋枪各装10发子弹，以防山中出没的野兽侵袭。据了解他们要去的这一段山林中偶尔会有大型野兽觅食，上车前我反复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但是不得轻易使用武器。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朝天开枪轰走野兽。看着他们的汽车开走了我才上了另一辆汽车，赶往沼泽地和战士们共同打“水围子”。

所谓的“水围子”就是为了使从沼泽泥潭中通过的电话线杆子能够立的稳站得住，要在杆子根部用石块、木桩和泥土砌起一个离开水面、像馒头一样的石、木、土“混合堆”，以保证电线杆子不受或少受水流的侵蚀，延长杆子使用寿命。

车到杜乐尔沟以后，小钱排长再次分工：一班、二班去附近山坡上捡石头，三班负责扛木头，所有的石头、木头都要分开送到每一根电线杆子旁。根据事先检查落实，需要打好水围子的电线杆子一共30来根，上午把材料运进沼泽地，午饭后开始打水围子。分工完毕，我就跟着一、二班的同志们上山搬石头。

搬石头是一个纯体力活，满山遍野的青石块并不都是可以随便搬动的。一些大的石块深深地埋在泥土和小石头中间，根本搬不动。等到那些暴露在表面的、体积大小符合要求的石头搬上汽车后，就只能用铁锹、镐头把大石块挖出来，再想办法敲碎成我们需要的大小形状。根据预测，30根杆子最少需要3汽车石头，可是我们的进度很慢，估计一整天也难以完成任务。好不容易装满一车运到沼泽地边缘，再一筐一筐地送进沼泽地，有的战士抬了几趟就累倒在沼泽的泥水之中。小钱排长是跟着三班抬木头的，那是预先从地方木材加工厂购买好的捆成一捆捆的木材，三班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完成了预定的任务。看到一班、二班两个小时才运进一车石头，小钱排长就把两个班长剋了一顿：“你们是磨洋工的吗？这么长时间才运来一车石头，上午还能完成任务吗？”两个班长被批评的低着头，嘴里“咕哝咕哝”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我就向小钱排长解释说：“两个班的同志们一刻也没怠慢，就是山上的石头有的埋得很深不太容易搬起来，大都需要深挖，很费工夫。”

　　小钱排长略加思考就说：“已经完成任务的三班的也跟着去搬石头吧。同志们，全部上车！都去搬石头。”车到山前，小钱排长又把三个班的同志集合起来，做了简单的动员。让大家加快速度，上午要按照计划完成石头运输任务，下午开始打水围子。今天一定要把30多根电线杆子围起来，确保下一步开始杆上撤换新的电话线作业。”

三个班的战士们分散在山坡上，像是准备冲锋陷阵进攻山头的战斗班。在小钱排长不断地吆喝声中，同志们加快了速度，提高了作业效率。我和同志们把一块块的石头搬起来装进筐子，再一趟一趟抬着起石头筐子下山。

最后一车石头运到沼泽地边的时候已经是12点多钟，随车前来的炊事员也在路旁的高地上支起行军锅，做好了两菜一汤和一锅大米饭。一班长小郝问：“排长，开饭时间到了，同志们干了一上午又累又饿，是不是先开饭？”

小钱排长眼睛一瞪说：“把石头全部送到杆子跟前，是今天上午必须完成的任务！”接着就一挥手高声命令道：“同志们，再坚持一下。把石头运完再开饭！加油！”

“加油！加油！”战士们响应排长的号令，鼓足干劲抬起石头筐子冲向预定的目标。

最后一筐石头运进沼泽，回到路边的战士们大部分都累得躺在地上，不想起来吃饭。有的人手碰破了，有的人腿流血了。一个副班长来之前向卫生员学习了简单得卫生救护，就帮助伤员清理伤口、消毒、敷药、简单包扎。有的人在沼泽边上的水坑里洗手洗脸，戴上防蝇帽，开始吃午饭。

看到大家默不作声没精打采地吃饭，小钱排长端着碗透过自己的防蝇帽大声说道：“三车石头就把你们一个个累成了熊包，下午还怎么继续战斗！吃饭都蔫不拉几的，还能指望你们有了力气干活吗！抓紧吃完饭就地休息30分钟恢复体力，开始作业。”

午后打水围子工作开始，按照每个班十几根杆子的任务分开作业。先是按照规定的标准在电线杆子周围围划成一个圈，把一根根木头沿着圈子楔入水底的泥土中固定好，再把石头装进去，用铁丝绕圈扎牢，在石头上面堆好淤泥，可能的话还要铺上草皮让它们在水围子上面扎根生长。短暂休息过后的战士们，重新焕发出十足干劲，他们抖擞精神，满怀激情，全力以赴地挥动着手中的工具。任汗水抛洒，任泥水飞溅，工地上一片繁忙，一阵呼喊，工地上回荡着笑语欢声，水围子一个接一个在线路上逐步完成。班排长们也热情鼓励着大家，并以身作则把好每一道工序的重点和难点，力求高质量打好每一个水围子。

　　下午4点，最后一个水围子打好了。小钱排长带着三个班长逐个进行质量检查，直到确定每一个水围子都符合要求之后，才吹起一阵长长的哨音。“收工回家啦！”排长一声喊，同志们兴奋地大声起哄，“噢，噢，噢！回家喽！”来不及清理身上的污泥，顾不上身边的苍蝇蚊子们的“盘旋叫嚣”，战士们带着工具冲出沼泽，健步登上返回的汽车。一天的劳累随着汽车的发动开进，都被甩向了九霄云外，歌声、笑声、咋呼声，回荡在敞篷汽车的上空。

一路颠簸回到驻地后，大家忙着清洗浑身泥水，我也在帐篷旁边认真地清理自己。小钱排长跑过来说：“去阿尔山写杆号的人员车辆还没有回来，留守人员一个小时前接到他们从线路上打来的电话，说已经准备上车返回。按说应该比我们先到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到小钱排长发愁的神情，我就对他说：“你先去洗洗换衣服，不要着急等等再说。”约莫半个小时后，大家洗漱完毕正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写号码的同志们回来时，一声汽车喇叭鸣奏给大家送来一阵欢乐。“他们回来啦！他们回来了！”正在帐篷里坐着的我和小钱排长急忙出来，看到驾驶员和四个战士安全返回，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小钱排长把带队的副班长叫过来问：“不算远的一段路，你们走了将近两个小时，出了什么问题？”

　　副班长立正敬礼：“报告营长、排长，我们在森林里准备登车返回时，远远看到了两只梅花鹿在低头吃草。我们班的战士小万端起冲锋枪就要瞄准射击，我没来得及拦住他，‘砰砰’一个点射就打了出去，两只梅花鹿一刹那就跑得无影无踪。”

我马上问：“你确定没打到梅花鹿？”

副班长语气坚定地说：“绝对没有，我们都走到梅花鹿站立的地方看了，什么也没有。”

我继续问他：“你没参加边防团领导讲的‘边防工作教育课’吗？明文规定‘森林、草原、山区、沼泽里的动物都不准随便伤害’。野生梅花鹿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真的打死了梅花鹿，你们就等着坐牢吧。”接着我又对小钱排长说：“晚饭后，你召集全排人员开会，讲讲副班长他们今天发生的事情，再学习边防工作有关规定，要求大家一定要严格遵守边防部队纪律，绝不能再次出现违纪违法的事情。同时也要严肃批评开枪打梅花鹿的那位战士，并让他做出检讨。今后携带枪支外出执行任务，一定要把枪和子弹分开保管，严禁随意开枪。”

小钱排长瞪大眼睛看着那位副班长，愤愤不平地走出了我的帐篷。“嘟嘟嘟！”一声长哨过后，一声呐喊“抓紧开饭，饭后全体人员集合开会！”小钱排长的怒吼声回荡在小院的上空。不明就里的战士们悄悄拿起饭碗，一个班围成一圈，开始了食而不知其味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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