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生于五十年代中上期,关中渭北高原上的一个小山村,它既不偏僻也不繁华,却承载着我最深的记忆。离乡51年,岁月悠悠,人生七十古来稀,越是年长,思乡之情越是浓烈。往昔的片段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不断回放,那些熟悉而又遥远的画面,让人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忘怀。尽管走过了大半个世纪,却始终未能真正离开那片滋养我成长的土地。</p><p class="ql-block">故乡,是那黄昏时分的老屋,虽经风雨洗礼,却依旧温暖如初;是门前那棵历经沧桑的老槐树,枝叶虽已凋零,生命力却依旧旺盛;是那条静静流淌的小河,无声无息,却从未停歇;是那散发着青草香的泥土,质朴而纯净。无论走到哪里,故乡始终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p><p class="ql-block">梦中,我总是在故乡,那个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自己,与乡亲发小一起劳作、交谈,或欢笑,或打闹。梦中的故乡,永远保持着几十年前的模样,泥泞的土路,黄土筑成的院墙,石碾子和磨盘,还有那窑洞和土炕……故乡的坚硬与柔软并存,如同母亲的怀抱,给予我无尽的安慰。踏上这片松软而温馨的土地,一种踏实感从心底升起,仿佛回到了久违的家园。然而,眼前的景象已与梦中大相径庭,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沿着水泥硬化铺设的村村通小道,看着一排排崭新的瓦房,在细雨中漫步,没有雨伞遮挡,任由雨水打湿我的脸庞、衣服和双脚。小道很短很窄,不久便到了尽头。站在雨中,我试图寻找童年的足迹,却发现眼前的景色与记忆中的画面如此不同,不禁心生疑惑:这还是我离乡半世的故乡吗?</p> <p class="ql-block">故乡的夏夜总是那么迷人,伴着一个个动人的故事渐渐进入梦乡。其实,故事不仅生长在夏夜,冬夜的油灯下也同样适合讲述。漫长的冬夜,四周一片寂静,连狗的叫声都听不见。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屋顶、草垛、门洞和窑台上,透过结满冰花的窗户,可以看到美丽的雪片轻轻地飘落,宛如童话世界。一家人围坐在热炕上,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跳跃着欢快的光芒。大家并不急于说话,只是默默地剥着玉米粒,为了给不善熬夜的小辈们提神,长辈便会开始讲述那些古老的故事。这些故事根植于这片土地,蕴含着先辈们的生存智慧,是这片土地独有的文化密码。</p> <p class="ql-block">一张红扑扑的脸庞从门前一闪而过,穿着粉红色的衣衫,系着漂亮的蝴蝶结,好奇地张望着雨中的行人。回头望去,却只见到一扇紧闭的大门,门上的对联斑驳陆离,仿佛是数十年前留下的痕迹。那个小姑娘去了哪里?她是否就是我曾经心仪的女孩?她现在过得好吗?这一切我都无从得知。因为我不愿打破这份平静的心绪,不愿破坏心中那份神圣的记忆,也不愿打破这已经宁静的平衡。我知道,时光的车轮碾碎了许多人的美梦,我的梦不过是其中之一。梦中的种子,会在现实中绽放出一朵朵无名的小花,就像这深秋中顶风冒雨盛开的野花,虽然寂寥却依然鲜艳。牛羊的叫声早已远去,没有鸡鸣,也没有狗吠,放羊人的鞭声呢?是谁在急切地呼唤孩子回家吃饭?是母亲吗?仔细聆听,却只有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故乡就是这样一片土地,是每一个游子心中的牵挂、圣地、殿堂。故乡是心中反复温习的功课,读她千遍万遍也不厌倦,见她千次万次也看不够,抚摸她千回万回依然亲切如初。这就是故乡。</p> <p class="ql-block">故乡真的有许多民间故事,道不尽,说不完。北面的礼村是一个有七八个姓氏的大村庄,我曾专门请教过识文断字的人,为何会有这么多姓氏,又为何叫礼村;东面的泾河属于相邻两个县,故事暂且不表;西南面的二厂和山庄,再往南一点就是亭口,也有说不完的故事。而我所在的上孟村,是一个三队一体的自然村,我实际居住的地方属于三队,大家通常称之为岭里。这个小小的山村,却像一个未解之谜,它的历史究竟有多久,为何叫上孟村,近千户人家为何都姓赵?为此,我也曾请教过村中有威望的老人,他们较为一致的说法是,清朝前从山西大槐树庄迁徙而来的赵氏族人建立了这个村庄。然而,没有人能给出更确切的答案,也没有文字记载可以佐证。我徘徊在短短的村口,仰望夜空中的流星、飘渺不定的云彩,童年的记忆仿佛被重新唤醒,整个村庄似乎充满了喧嚣与热闹,又似乎一片寂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