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莒南~儿时记忆之一

陈露清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i> 作者:张继平</i></b></p> <p class="ql-block">  一九四五年农历八月初二,我生于山东沂蒙山区的唐庄村,在这里渡过了十个春秋。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人的音容笑貌,都深深烙在我脑海里。儿时的生活贫穷苦涩,却多彩难忘,常年漂泊在外的我,盼望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p> <p class="ql-block">  直到退休两年后,当我再次踏上阔别了五十多年的唐庄,故乡,你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山好像矮了,村与村近了,小河干涸了,世世代代养育全村的古井废弃了。耸立在一堆奇特巨石上、延绵了千年香火的道教古观“抱虎庵”拆除了。原先那错落的民居,变成横竖成排的“火车厢”了,住过的土房茅屋无了踪影。这还是时时撞击心扉的故土吗?失落感油然而生。这里已无亲人相见,更无寸土立足,它已不再属于我。但儿时的记忆总是挥之不去,难以释怀。</p> <p class="ql-block">  当下新冠肆虐,千村薜荔,万户萧疏,囚在家中躲避疫情,百无聊赖,萌生了写点什么的冲动。梳理下久远的记忆,写下来给亲朋好友、儿孙们看看,了解下我们那辈人的生活,记住乡愁,权当黄莲树下弹琴一一苦中取乐吧。</p> <p class="ql-block"> 上篇</p> <p class="ql-block"> 一.转移</p> <p class="ql-block">  一九四七年,国共两党和谈破裂,进入生死决战阶段,蒋介石在美国的支持下,集45万大军重点进攻山东,妄图一举歼灭解放军华东主力部队。解放军为避其锋芝,实行战略迂回。唐庄是共产党的老根据地,为减少份亡,村民在部队统一安排下“跑反”,进山躲藏。</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还不满两岁,途中不知是被这从没见过的阵势吓着了,还是被折腾得不舒服,大人背着我赶路,我竟拼命喊:背不动了,背不动了,让我骑在毛驴上,我又喊叫:骑不动了,骑不动了!这喊叫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极具穿透力。国民党军队就在不远处追赶,这无疑是传递一个信号,村民和八路军的家属在这里。我的喊叫引起了有人愤怒并警告:快别让他显(哭)了!妈妈忙把我嘴捂上,哭叫声是停止了,许是忙中出错,当时连鼻子也堵上了。若干年后,母亲多次淡起此事还笑着说,差点就把你捂死了。</p> <p class="ql-block"> 二.小淘气</p> <p class="ql-block">  大约我四岁多时,有一天临近中午,家里人突然发现我失踪不见了。那时尽管没有拐卖妇女、儿童的人贩子,但马虎(狼)进村寻食时常发生,叼个小孩改善一下胃口,对狼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家里人慌了,在村里四处找寻仍不见踪影。此时,有人提供一个信息,说上午看见我边走边咕囔,说去找爷爷。大家一听想到七亩地菜园,立马狂奔过去。只见我身上沾满了泥水,可能是“劳累”过度,竟趴在田坎上睡着了,旁边整齐摆放着一排摘下来的豆角和只有手指大小的黄瓜。此时的大人们应是又喜又气,高兴的是人找到了,气的是这些头茬黄瓜长大后,拿到集市上是可以卖个好价钱的,然而希望全毁在我手里了。至于我是被拧着耳朵,还是用小棍敲着回家整肃,我真记不得了。</p> <p class="ql-block"> 三.测字</p> <p class="ql-block">  1999年某日,在深圳中建大厦二十二楼我的办公室,来了两位客人,其中一个姓李被称作大师的人要给我相相面。当时我正要出差到外省,急于赶往机场,大师就要了我一张名片,说那就测字吧。候机时这伙计来了个电话,说了我的情况,大致还算靠谱。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是,他说我五岁时曾掉到河里差点淹死了,这件事从无人知晓,他怎么算出来的,神仙啊。过去我对什么大师、专家历来都嗤之以鼻,认为是江湖骗术,这回看来算是遇上高人了。</p> <p class="ql-block">  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家的菜地在一个叫七亩地的地方,一条小溪在边上流过,我常去那儿玩耍,可以在地上打滚、玩水、合泥、抓蚂蚱,夏天大雨过后还可以到地里捉“栓栓牛”,用现在的话说,这里简直就是我儿时的迪士尼乐园。菜地边小溪中有一深水区,老家人叫淹子,叔叔说里面有一条白鳝成了精,就住在岸边洞里,是它打旋形成的。春末夏初,水内成千上万的黑色蝌蚪晃动着小尾巴挤在一起,我便蹲在坑边上看它们“开会”。许是蹲久腿麻了,也可能是水看久头晕,我一头栽进水里。正在干活的爷爷听不到我的声音,抬头一看,好家伙,我正在水里扑腾,赶忙把我捞上来。大难不死,但肚子已经灌的溜圆了,说实在的那水真不好喝,更不愿喝。爷爷嘱咐我回家一定不要跟傍人说,我更不愿说落水的丑事,后来憋不住,还是偷偷告诉了妈妈。</p> <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我正在溪中玩,上游下雨洪水暴发,平时涓涓细流,此时一个几尺高的黄色浪头像巨兽压了过来,我一看大事不好,玩命跑上岸,大水瞬间已沟满壕平。庆幸的是自己小腿倒腾的快,否则,冲到东海就喂鱼鳖了。</p> <p class="ql-block"> 四.盼年</p>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最盼的就是过年,可以穿新衣、吃饺子,还有鞭炮放。年三十晩初一早上,叔叔就在院子里放鞭炮,其中有一种叫大花翎,先喷花后炸响的最受欢迎,还有一种叫老鼠的,点着就会四处乱钻,有人曾被钻进裤腿里。我那时人小胆小不敢放,就拿一种叫“嘀嘀几”的烟花来回摇晃。年的欢乐,喜庆多是通过儿童的欢笑表现出来,男孩子成群结队在小巷子里追逐打闹着,边跑边喊:大花翎,磨把子,两口子睡觉摸鸭子……我不知其意也跟着瞎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有一年除夕,奶奶、妈妈在锅屋(厨房)包饺子,二姑那时是洋学生要学习,姐姐尚小也不会干。锅里正炖着的肉菜,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我被安排在暖和的炕上玩,谁承想竟接连犯了两个大错。</p> <p class="ql-block">  以前听大人说过,人死了出殡时,拿一瓦盆在死者儿子头上比划一下摔碎,叫摔狼盆,但我没有见过一直心存好奇。装饺子馅的是一个红色瓦盆,我突发奇想问道:奶奶,这个是狼盆吧?倒不是迷信,但大过年欢乐之际,冒出这丧气不吉利的话,估计奶奶当时掐死我的心都有了,用眼狠狠瞪着我,我知道闯祸了,立刻龟缩到炕角不敢吭声了。</p> <p class="ql-block">  好动是儿童天性,消停了一会,我又不安分起来。那时农村极度贫穷,小孩不知玩具是何物,也没有小人书、连环画可看,更没有现在的电视、电脑、手机,总之什么都没有。无聊啊无聊,我就拿我穿的一只脏棉鞋在炕上扔着玩,抛上再接住。俗话说人狂无好事,狗狂找屎吃。正玩得忘形之际,许是上抛角度出现了偏差,鞋不偏不倚呼的一声掉进锅里,我立马傻了、愣了。还是妈妈反应快,用筷子把脏鞋挑了出来,事后不敢告诉家中其他人,那年头肉菜多金贵,最后大家还是津津有味的吃了。我真感谢年,因为此时大人不打骂责备孩子,我也免了一次皮肉之苦。</p> <p class="ql-block"> 五.贫穷中的乐趣</p> <p class="ql-block">  过去农村的生活虽贫穷,然而也丰富多彩,是城里孩子无法想象和享受的。我多次养过鸟,一次大人在山上抓了一只叫“达乌兰子”的鸟,叫声像百灵鸟那么悦耳动听。那时没有笼子,我把它养在一个筐里。一天鸟不叫了,一看筐倒了,外面有不少羽毛,可怜的小鸟让家里的大狸猫偷吃了,再也听不到小歌手的欢快叫声了。</p> <p class="ql-block">  叔叔不知在哪里又带回一只还没长毛的雏鸟,说是喜鹊,我每天捉虫子、蚂蚱给它吃。在我的精心喂养下,它长的很快,羽毛丰满起来,特别看见我便跳到我面前喳喳叫个不停。养熟了不关不拴它也不乱飞,我去哪了,它就跟我到哪儿。我到河里玩水时,一招手它便落在肩上或头上,我们在水里玩时,它在岸边叫着找食吃,有时还和其它鸟一起飞舞对叫吵个不停,回家时只要一招手,它又跟随我回家。那时山区常有老鹰抓鸡的事。每当鹰在院子上空盘旋准备俯冲时,喜鹊便像战士一样,立刻展趐起飞勇敢地冲上去驱赶,真是一物降一物,老鹰在鸟类中属狠角色,但一见喜鹊便落荒而逃。</p><p class="ql-block"> 秋天到了,喜鹊也到了青春年华,可能它向往天空和自由,也可能受异性吸引和鼓动,去寻找出入成双的爱情吧,喜鹊不辞而别飞走了,再也没回来。我多希望像书上、电视上描述的,它能携伴侣和孩子回来看望它旧时的主人啊,没有,为此,我难过了好一阵子。</p> <p class="ql-block">  夏天是儿童最快乐、最兴奋的季节,到处花红柳绿,鸟叫蝉鸣,充满生机,似色彩斑斓的画卷,如交响乐团在演奏,可玩的内容太多了。其中捉树上的蝉是孩子们常干的事,先准备一根长杆,有两种方法捕捉,一是用麦粒嚼成面筋放在杆头粘蝉翅膀,再就是马或驴尾毛做个扣套头,蝉是一种比较傻的家伙,无论那种方法都有一定的成功率。有一次我偷偷在吃草的驴尾巴上拨毛做扣用,许是它觉得受到攻击,本能的抬起后蹄一下把我踢出几尺远。当时疼的我半天没哭出声来,缓过劲后向家里人哭诉让驴踢了的奇耻大辱。爷爷拿树枝照驴屁股打了几下,算是平息抚慰我的冤屈和愤怒,但肚皮上红红的蹄印好多天才消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这一蹄子没踢到脸上,否则,本来就丑的小脸就开花了。其实这事不赖毛驴,是我先招惹它并告黑状的,冤案无处不在,毛驴只是有点“防卫过当”而已。</p> <p class="ql-block">  徒手爬树是农村孩子的基本功,摘个野果掏个鸟窝什么的用的上。我敬佩那些高手,蹭蹭蹭三下五除二就到了树顶。我多次学习攀爬技能,但多是半道上就出溜下来,得到的是肚皮蹭掉了皮,脚上划破了口,被伙伴们讥笑。由于缺少这方面的天赋,只好作罢,此生有好多憾事,这算一桩吧。</p> <p class="ql-block"> 六.记忆犹新</p> <p class="ql-block">  以前一直穿手工织的土布衣裳,我要上学了,妈妈给我做了一身洋布的,放在现在不值一提,但在那时可是轰动一时,我是村里第一个穿洋布衣服的小孩。尽管不如现在的童装高档精致,裤子还是“反扫荡”式的,这已经让我兴奋不已了。我穿上故意在村里走动显摆、嘚瑟、炫耀。看到其它孩子投来的羡慕目光,听到大人的啧啧称赞声,就别提多美了,儿童也有虚荣心啊。</p><p class="ql-block"> 爷爷买了一匹高头大红马干农活用,这是村里唯一的一匹马。每天早上都要牵到河边饮水,我有时骑在马上在村中穿行,那是何等的风光,如同打了胜仗凯旋的将军洋洋得意,土地爷放屁一一神气啊!估计要现在坐劳斯莱斯、兰博基尼的人也找不到那种感觉。</p> <p class="ql-block"> 七.上学</p> <p class="ql-block">  上学了,但没有书包、文具盒,也没有钢笔、铅笔,仅有发的语文、算术两本书,还没有作业本。上学时用一块布包着夹在腋下,手里拎一块叫石板的小东西,是陶土烧制的,实际上就是书本大小的平板瓦片,这就是作业本,这并非我一人,全村上学的孩子都用它。我学的第一个字就是在上面写的,第一个阿拉伯数字、算术题也是在上面做的。笔是一种软石料制成的叫石笔。现在想想,用石板石笔写字多原始啊,是否比殷商时的甲骨,秦汉时的竹简进步了还真说不清,但经济实惠又环保是不争的事实。现在幼儿初识字时是不是可以提倡一下呢。</p> <p class="ql-block">  解放初期农村的小学极为简陋,就是一间房子加二、三十个学生,校长教师员工同为一人,所有课程事物全包。一至三年级在同一教室授课,常常是教完了一年级,让他们写字复习,然后再教另一个年级。学习内容单调乏味,除了语文、算术,再没有其它学习内容,没有体育课,没有美术课,更没有音乐课。</p> <p class="ql-block">  那时上学倒是自由自在,没有挑灯夜读,没有做不完的作业,更没有各种竞赛和补习班,一切都在自然状态下,不似现在孩子为学所累没有童年。而在当时家长思想上,也就是让孩子认识几个字,不是睁眼瞎就行了,没有更高的奢望。在村里上了三年学,没学过一首歌,说来大家不信,我会哼的第一首《山那边呦好地方》,还听村里的识字班唱的,哼个开头但唱不完整。有一年村里排演歌剧《刘胡兰》,我学会哼唱:数九寒天下大雪,天气虽冷心里热……。</p> <p class="ql-block">  那时农村孩子不少七八岁了还流大鼻涕,经常上唇挂着两条“黄龙”,大人挖苦喊一声“过黄河了”,便用力一吸,鼻涕又缩回洞里。现在知道是营养不良,脾胃虚弱所至。衣服袖子代替了手帕,是擦鼻涕最方便的工具,所以经常看到小孩衣袖,特别是棉袄袖上面明晃晃一片,用舌头一舔还带有咸味。上学后袖子又有了新用途,用来擦石板,代替了抹布和刷子。</p><p class="ql-block"> 想想那时农村的日子,那种贫穷无论怎么描述,是现在年青一代无法想象的,那有什么诗与远方,但就是我无忧无虑的,快乐成长的童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p class="ql-block"> 张继平</p><p class="ql-block"> 2020年2月12日</p><p class="ql-block"> 写于深圳碧波花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