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从史料看,《汉肥致碑》,也称《汉故掖庭待诏河南梁东安乐肥君之碑》,为汉灵帝建宁二年五月刊立。该块碑文,突出介绍了肥致作为方士的事迹,通篇充满了神秘的道教色彩。由碑文知,是为曾任掖庭待诏的肥致而立的,肥致,梁县人。显然东汉时期道教盛行,肥致才因擅方术而被召入宫,并受封为“掖庭待诏”,肥致死时,其弟子等人也一同服“石脂”死去。尤其《肥致碑》碑首刻文字六行,述东汉章、和二帝建元之年,表明碑主生活、活动的大致年代,算是一种很特殊的碑额,碑之首行又题作“河南梁东安乐肥君之碑”。种种情况可以看出,只有《肥致碑》,才是记述宗教人物事迹的。</p> <p class="ql-block">作为汉碑是由庶民化的早期汉隶演变而来,因而,作为庙堂正体的《肥致碑》虽然出于文化功用目的而不得不对其所自出的早期汉隶——简帛、孽崖书法进行图式修正,但它却无法从整体上消除掉早期汉隶所具有的强烈的生命感,这是因为简帛、摩崖书法,基于审美自由的生命原初力,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仍然支配、影响着汉碑的风格生成,这也是构成汉碑千姿百态,风格类型多样化的一个重要史因。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汉隶则是以汉碑为典范的,也就是说,隶书与碑的结合才在终极意义上为隶变的完成提供了客观条件。可见,在汉碑之前就存在的简帛书法虽然已具有隶书的性质和风味,但它本身所包蕴的多极发展方向,使其处于一种不定的隶化进程中,而难以构成隶书的完型。究其原因,这是因为汉碑是东晚期石刻制度仪式化及隶变终结的产物,才导致官方碑刻制度的建立与隶书本体语言的高度成熟为汉碑奠定了文化物质基础。由此,站在书史立场上,虽然不能无视简帛书在隶书进化过程中的推动作用,但将汉碑视作隶书的典范却无疑是符合书史事实的。事实上,墓碑即源于周代圹墓用的 大木为之“丰碑”,后因木质容易朽烂,遂改为石制。《释名?释典艺》:“碑,被也。此本葬时所设也。施其辘轳以绳被其上,以引棺也。臣子追述君父之功美,以书其书。后人因焉,故兼建于道陌之头,显见之处,名其文,就谓之碑也。”到了战国至西汉是墓碑的酝酿期,这个时期出现的秦代纪功刻石以及墓前石雕、坟坛,墓表、墓碣等墓地铭刻物是东汉墓碑产生的重要源头。直到进入东汉中后期,特别是恒、灵之世,墓碑的发展达到成熟、鼎盛阶段。所以“汉以后,天下送死者靡,多作石室、石壁、碑铭等物”。东汉盛行厚葬,这在客观上促进了墓碑的发展成熟。至此,无论是形制,还是书体、文体、墓碑的发展都极尽完美,完成了由上古穿绳引棺的丰碑到“追述君父之功美”的墓碑的演变。而汉碑的形制,可分为碑座,碑身和碑首三部分。碑座称“趺”,为长方形:有龟趺、方趺等。碑身则为长方形竖石,正面谓“阳”,刊刻碑文;碑的反面谓“阴”,刻题名;碑的左右两面谓“侧”,也用以刻写题名。碑首称“额”,用以刊刻标题,有半圆形,圭形和方形三种类型,四周多刻有螭龙、蟠螭雕饰。此外,“首多有穿,穿之外或有晕者,乃墓碑施鹿虚之遗制。”汉末魏晋以后,穿晕逐渐消失。而汉碑才是东晚期石刻制度仪式化及隶变终结的产物,官方碑刻制度的建立与隶书本体语言的高度成熟为汉碑奠定了文化物质基础。</p> <p class="ql-block">由此看来,东汉为隶书高峰期,碑版石刻流存至今者,皆为学书典范。而《肥致碑》恰恰融合了东汉隶书质朴平和,从容稳健的书法风格,兼之出土晚年近,但字口锋芒如新发于硎,其笔致宛然,与同时期所建之《华山碑》《史晨碑》《熹平石经》等庙堂制作相比,书写意趣格外突出,全无雕琢修饰痕迹,堪称汉碑隶书之精品。虽说《肥致碑》系东汉后期遗物,可该碑的隶书书体已完成了规范化的进程,与《史晨碑》年代相近,也都具有在整体布局上的规整划一,井然有序之特点。另外,此碑在单字结构的组合上则自有特点,表现出相当大的、有目的随意性,并有别出新意之处。显现出既生龙活现又古拙稚朴;既不失隶书字体规范,又有独到之处的面貌,具有较高的书法艺术价值,皆为学书典范。窃以为,此碑作为学习范本有两大优点:一为字多,二为碑面刻文完好如新,书写笔意明显,没有像其它汉碑经过风化漫漶的过程。慢慢地慢下来去实临,力求精确。临帖忌讳肤浅、不深究,很多细微的部分,实际上就是碑帖中最重要的精华部分,需要去“斤斤计较”。看上去《肥致碑》字形虽看起来很扁沓,但仍有多种巧妙变化隐含其中,这是临摹该碑时要注意的。“碑”字形左右错落,尤其是“卑”中一撇一波两笔画,使方正的字形显得很活泼,上大下小,极为悬殊,不拘一格。“声”字结构处理也极臻其妙,笔画较多繁复,较为轻细,打破左右对称的方式,撇捺画极为圆浑,没有明显的出锋动作,“耳”字结体很大程度上保留了篆意。如果说该碑整体风格以方整俊拔为主的话,时而有方中寓圆的一面,如“字”便是。宝盖头极具篆意,高古浑穆,“子”部钩画圆转较甚,只是起笔较为夸张,在临摹时不必太刻意。“液”字保留了篆书形态,是篆法隶写的形式。所以我说,《肥致碑》最大的不同点,是因为庙堂正体,一为典重萧括,一为飘逸灵动,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肥致碑》对刀笔的不同倚重所致。</p><p class="ql-block">那么,《肥致碑》对后世都有哪些极其深远的影响?一是用笔技巧更为丰富,在波挑中充分 发挥笔毫的变化,提按顿挫,起笔止笔,表现出蚕头燕尾 波势的特色;二是在结构上疏密的变化,点画的呼应,更加呈现出复杂多变的姿致,其隶书形体由长方趋向宽扁,由纵势转向横势,笔画已趋工整,波挑也更为完美,而点画俯仰呼应使隶书的艺术性达到和谐完美的境界;三是斩截、劲拔、浑厚的方笔和方重中敛的字势,其用笔几乎取一律的方势,字势因此又紧密整劲,造成了强烈的方劲的形式美,且其中不无装饰的因素,但章法善于在端方整齐之中寓以字势长短、大小的参差变化(碑阴尤胜),使全作产生了铿锵跌宕如铁板铜琶的节奏美,作品在沉雄的气象中别有一番古拙天真的意趣,这也是它胜于《史晨碑》之处的具体表现,看上去气态格外警策端重,但结字并不一味求方整,而时逞横展之态,章法自具特点:每字均置于方格正中,匀朗的字间,行间空间与紧密的字内空间互为衬映,强化了全作的神采。用势虽以方劲为主,但每多圆浑与横扁掺揉。意致端肃又内含活脱,整饬而时杂率宕,工巧中不乏稚拙,较其他汉碑,全作以朴茂灵和的风气见长。比如,此碑中一些字形笔画变化极为丰富,虽然总体上字数不是很多,却可以做到一字一变,以隶书波磔挑画为例。“上”字方整规严,刀口保存完好清晰,更是增添了此字的精严气象。“食”字恰恰与“上”字相反,笔画轻松自然,逸笔草草,两笔波画没有明显的出锋动作,从中可看出不拘成法之所在,在规矩中寻找自由。“见”字波磔起笔自然,行笔至三分之二处,猛然重按,提笔猛收,戛然而止,字形厚重中见飘逸。“先”字捺画则更为宽厚,显得彪悍有力,与“见”字又有不同,粗壮豪放,十分醒目。通过以上寥寥数字进行对比,可以看出该碑笔画变化巧妙之处,而现代人的隶书创作,也不外乎在端方整齐之中寓以字势长短、大小的参差变化。</p><p class="ql-block">总而言之,《肥致碑》笔法在隶变趋于终结的东汉晚期出现,已具有楷隶之变的超前意义,其实此碑精妙处甚多,然而,对于《肥致碑》书法风格的研究涉猎,必须深入其中,反复临习,方能掌握其中神髓。所以研究书法艺术史的人需要它,投身于书法临习与创作的人更需要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