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住着的胡阿婆

丹心一片

　　正好赶在上中学时，父亲单位新盖的，二层带套间的红砖楼宿舍建成，我们一家五口，兴高采烈地从原住着的单间房里搬出，我终于有了一张上铺的睡床，结束了与我年少七岁的小妹一人一头同铺的日子，虽然，那住房未带卫生间，但厨房与卧室一直排列着，也用不着在公共厨房里做饭了，一家人占有了自己过日子的独立空间，那在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初，算是顶级的住宅了。

在红砖楼的对，还有一座原先就建好的，也是二层的青砖楼，那是另一个单位盐业公司的宿舍，因与父亲所在单位合并后，就成了一家人，这样两幢房子的房间加起来，一共住了二十四户人家，按当时每户人家平均三个孩子来算，那成了一个院子的里不同年龄的小孩，就有五十多个，刹是的热闹。

在这堆孩子里，我年龄比他们大，自然跟那些小屁孩玩不到一块，空余时间都往同学家里跑，那些小屁孩看到我都望面生畏，那天，去上院子角落边上的公厕，只见几个小孩围着青砖楼一层住着的胡姓男孩，在摊搡着，口里不停地叽笑他：“没人要的男孩，扔给人家做儿子，有什么好神气的。”那在逼在墙里的男孩，憋红着脸，急的直跺脚。

我急忙上前，赶走那些恶作剧的小孩，那被围骂的男孩抹着泪水，这才掉头回了家，第二天一早，我从楼上下正准备上学，只见那男孩的养母胡阿婆，拖着瘦小的身躯，站在院子的空地上，见到我很小声地说道：“我家源源昨天跟我说了，是你帮他赶走了欺负他的那些小孩，我不知怎么谢你不好。”说着递上两枚粽子，和蔼地说道：“昨天刚包的，是豆沙馅，带着上学时饿时当点。”，从此，跟胡阿婆成了熟人。

后来，听个背后也议论过她，说她过去是地主的小老婆，解放后解除了关系，这才找上南下的干部，单身还带着一位傻里傻气男孩的胡老头成了家，后来，胡老头又从战友处领回一个男孩，那时，她的那个傻养子也二十多岁了，胡老头托了关系，让他去了搬运公司当了一名装卸工，平日吃饭时，胡阿婆给他打上一大碗饭，盖上一堆菜，他便蹲在家门口的走廊上，大口大口的扒看吃，吃完便回到楼梯底下一间小屋里。

他蹲在走廊下吃饭，有些调皮的孩子便围了上来，捣鼓着他们自编的顺口溜：“闲傻瓜，板车拉，每月挣钱八十八，冬天到了没裤装，劈里啪啦找后妈”，这时，他的生父闻声从屋里出来，操着安徽腔骂道：“真没教养野孩子！”，那些小孩便跑开了。

有时，也见胡阿婆一早出去，到了晚边不回来，手里提着一袋炸鱼炸肉的，然后匀出一份送到我家来，她扫了扫那段梳的十分整洁的头发，眯着一双小眼，用混合着当地方言普通话说道：“这是阿婆昨日帮人家做酒席时，东房给的酬劳品，你也尝尝，别忘了，将来你若讨老婆，一定要叫上我，帮你做酒席。”，也听说，过去她在那户地主家时，因当小婆，就在厨房里跟着家厨当帮手，时间一久，便学会了烧一手好菜，父亲单位春节聚餐时，领导就会来请她去做厨，听父亲说，她烧的一桌菜味道十分的正宗。

没想到，搬来那红砖楼没几年，父亲因操劳成疾病故了，他逝世的那年年尾，我便被补员进了他的单位，当的是采购员，长期在外跑业务，后来，单位在城南外又建了新宿舍，为去除那住那红砖楼父亲病逝的愧气，便搬走了，临行前，胡阿婆拉着我的手再三吩咐：“阿弟哥，别忘结婚时喊我去当帮厨哦！”，果然，我结婚时，她一大早就从城中的大同岭带来，绑上围裙从早忙到晚，酒席散去后，也不知啥时她无声无息地回去了，过了两天，我捎上一小篮水果和喜糖去她探望她，我扶着她那副瘦单薄面又瘦小的肩膀，十分诚恳地谢她热心的帮忙，她说那天就像自己的儿子结婚，高兴的不得了，做事一点也不累。

后来单位解体，我去外地务工，这一去就是十年，在我忙了几年后，记起了胡阿婆，想去看望她，可那原先的住楼给拆除了，也不知她搬到了哪里去了，如今，自己的母亲也寿终正寝了，那胡阿婆一定不在世了，只可惜，没在她归西时为她送终，这我至今仍悔意十足，日子过的安祥，胡阿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容貌：那一身个头虽单薄矮小，可衣装整洁从不拉遢，那小小的脑袋上，梳理一尘不染的发髻，玲珑剔透的让人刮目相看。

胡阿婆，今世一别，永无相见，愿您在那边的世界里，还那样的干净整洁利，过上你安祥的日子，成为人见人爱慈祥而又善良的老太太，暝暝之中，就接爱我最诚挚的一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