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即是色

枕流漱石

透纳生于1775年的英国。在此之前不久，1764年，哈格里夫斯发明“珍妮纺纱机”，标志着英国工业革命开始；1769年：瓦特改良纽昆门的蒸汽机成功。1771年，世界上第一间水力驱动的纺纱厂——克罗姆福德纱厂诞生，这是世界上第一间实行轮班制、采用流水线、雇佣无技术劳工的工厂，标志着现代工厂的诞生。之后1782年，瓦特研制“万能蒸汽机”。开辟崭新“蒸汽时代”；1788年：英国建造史上第一座铁桥，火车普及等等。这就是透纳生活背景，是崇尚科学的时代。这幅画展出于1797年，背景有烟囱等工业元素，地点是伦敦市中心米尔班克的泰晤士河。月亮边上的小点是木星。后人从木星位置推测此画作于1796年8/19。当时透纳才20出头，已经是英国皇家美术学院教授了。

1790年透纳的水彩作品就公开展示，成名很早。年轻的他不在意报酬地认真为别人的画修改天空，积累大量经验。我猜因为成名早，他一辈子研究光和色，即便不被同行理解也气定神闲，没有落入梵高的窘境。

这是我喜欢的一幅，是1842年的水彩画，著名的蓝色瑞吉山，也是世界上最贵的水彩画。

展出分几个单元，一楼是一些草图。特纳用铅笔水彩等画了大量转瞬即逝场景，这些速写相当于拍照，广泛用于老年不便行走时期创作。

三楼按照所画对象，这个单元是英国风景画，因为英法战争透纳推迟了欧洲行程，1797年他在英格兰北部、苏格兰等地采风。

荒山清晨。中景是羊群。

在1800年之前，风景只是历史题材和人物的背景，在学界的档次不高，但透纳总是乐于打破严格的门类界定，他把含意丰富的叙事引入风景画中，赋予风景画独特的气氛和戏剧性效果，发展了自成一派的历史风景绘画。

1792-1799年间，透纳5次到威尔士旅游，这是山中的晚间。

1802年，27岁的透纳来到了欧洲大陆，这幅画远处是勃朗峰。

透纳被阿尔卑斯山的光和色迷住了，他用速写和水彩捕捉最鲜活的感觉。

1807年作品

一次雪崩，1810年展出。应该是根据新闻想象出来的，在1808年阿尔卑斯山一次雪崩中仅一个房屋中找到25具尸体。

洛桑的日落，水粉、石墨及水彩。1840年代初透纳去了好几次瑞士。爬上这样的观测点对60多岁的人而言耗费了不少体力，但作品表现得十分从容。

透纳画面中新出现的这种色彩浅淡变化，源自他抛弃了以深色打底构图的传统手法，转而在白底上作画，这更像用水彩在光亮的表面上作画。这种手法在再现空气的微妙变化时格外有效，但也受到保守派的质疑。

散文家威廉・赫兹里特（William Hazlitt，1778–1830）对透纳的风景画做了一番评论，我不能说得比他更好：“由于所画的对象是空荡无物的，更加反衬出画家的知识是何等丰富，画笔是何等有力。整幅画画的就是空气、泥土和水”。他继而总结道：“艺术家乐于回到创世之初的混沌状态，回归到水陆、日夜刚刚分离的时刻，当时地球上还没有生物，也没有硕果累累的树木，空荡荡的一片。有人说他的风景画‘画的就是空无’，我认为恰如其分。”

宗教单元，用色区别于其他画家。

阿波罗战蛇精。少见的具象化，应该是受人委托而不是自己喜欢的风格。

大天使拉斐尔给某人指路，不画翅膀也看得出那是天使。

局部，看得出他不用勾线，而受用阴影表现人体。

这个单元是他44岁第一次去威尼斯。这是海报选择的画作，1833年展出，非常写实，有标志性建筑，以及透纳喜欢的画家正在写生的样子。卡娜莱托是上个世纪威尼斯画家，古典主义风格。

透纳的威尼斯总是在薄雾中飘飘荡荡

清晨的教堂

教堂细节，不知道当时用笔如此还是时间造成的斑驳。

捕鲸船归来，你可以听到那一阵喧哗

狂暴大海单元。夜间海南

水彩海难

这两幅是相隔十几年后同一题材作品，越来越抽象

三幅海景，应该是习作

透纳50岁后，以一种不同于1820年代中期的新策略来保持自己在伦敦公开展览中的优势地位，他是少见的终身有热度。

某个地窖

晚年作品是光和氛围的纯粹描绘，完全没有具象表现。

这是威尼斯模模糊糊的船上人群。现代人看这样的画很好接受，但当时他的作品另批评者感到困惑，语焉不详而又极具氛围感。

透纳关于威尼斯题材的作品是争议最小最畅销的，但这幅画被广泛认为没有完成而差点被毁。透纳有大量这样的作品堆放在工作室，这些是他为自己而画的画。

人们诟病透纳的画含糊不清，他把这个特点发挥到极致，他使用很多透明颜料，并且用手指甚至吐司作画。

我个人观展顺序是从此开始，惊为天人，最后也终于此。

E.乔尔（Evelyn Joll）1979年说，透纳“希望让所有艺术作品都高于自然”，提升人境界的艺术即为崇高，透纳达到了这个标准。

水彩能被视为大胆刺激的绘画媒介，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透纳。同时，他在油画上的大胆尝试开启现代画风。他拒不向观众妥协的做法，使之成为现代运动的英雄。

考虑到透纳早于毕沙罗等印象派画家几十年，他对现代绘画发展有着远见卓识，其开创性是显而易见的。据说透纳为人魅力平平，他的画诠释了他的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