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

愚公

<p class="ql-block"> 追忆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作者:郑永东()</p><p class="ql-block"> 族弟发微信给我,是一幅黑白老照片,配文字:还记得滚子泡这座桥吗?见照片上破损的拱桥,心头为之一震,搅动了我记忆的静潭,荡起了一层惊悚的涟漪,久久不能消散。</p><p class="ql-block"> 怎能忘记村里的这座桥呢。时光荏苒,弹指间已过50多年了,记得桥头护栏的水泥立柱,二尺见方,刻着“红光大桥”四个字,还涂了红铅油呢。桥上是南北向的沙石县道,桥下是由东向西流去的解放河,一路一河,“十”字相交,就把村子切割成了四块,桥就成了村中心的标志物。</p><p class="ql-block"> 从照片上清晰可见,这座三孔钢筋混凝土拱桥,第一孔拱肋及腹拱破裂,桥面隆起尺许,虽未坍塌,已是险桥,不能通行了。桥损缘于一次惊心动魄的天灾,我经历过的,惊到我心慌腿抖。</p><p class="ql-block"> 腊月23了,俗称小年,正值隆冬,入夜树静无风,透过灯光,见夜空中飘起零星雪花,径直悄然落下。小年吃饺子是习俗,家家户户都包肉馅饺子,吃晚饭,我也蘸着蒜酱吃饺子呢。突然,“轰隆隆”的沉闷“雷声”从地下传来,然后就是亮如白昼的闪电,瞬间明灭几次 ,接下来,脚下的大地,如海船航行于波涛之上,南北向剧烈地悠晃、抖动起来,让我惊恐不已,感觉心悸得快要提到嗓子眼了。我跌跌撞撞冲出房门,被晃趴在院子里,动弹不得。亮闪瞬间,见房前路边那排四五丈高的白杨树,僵硬的树枝可怕地挣扎着——大幅度、猛烈的、快速地摆动,“呼呼”作响。在声、光、电、晃、抖一番操作过后,眼前一片黢黑,一片寂静,静得令我脑海一片空白。倏忽间,周遭就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哭喊声、嘈杂的脚步声。暗夜中,村民们不知道水从哪涌出,惊慌失措,本能地想到天塌地陷,莫非脚下真要沉成湖海?于是,向东的村路上,就拥挤着逃难的村民,他们幼稚又简单地想,东边几十里外有山,上了山不怕水淹,我和家人也一起裹挟在人群中。那场发生在辽南海城--营口的大地震,官宣</p><p class="ql-block">震级7.3,定格在1975年2 月4日晚7时许。</p><p class="ql-block">次日晨,村民们发现桥毁于震灾,是夜无目击者。村庄劫后余生的场景,尤其对这桥的印象,如同玉牒金书般清晰,不因时光流逝而漫漶不清,牢牢地锁在了我记忆的仓库里。尤其是上学的路上要过桥,每天往返两次,多年来鞋底与这桥面不知“亲吻”了多少回,天天接触、朝夕相见,感情深着呢。</p><p class="ql-block"> 钢筋铁骨的桥毁了,而我家的三间土坯墙草房还好,躲过了一劫。土坯房为木构草顶,看似筋骨柔弱,但它与辽河平原厚实的土层融为一体,吸收了强震横波,能与大地共舞。看来,地震这个“凶神”真是有点惧“软”不惧“硬”的,或是怜悯乡下人,留下我们记录村史吧。</p><p class="ql-block"> 其实,村中这座桥的前身,曾建过一座同材质的单孔桥。那是上个世纪60年代末,正值“文革”初期,我还在读村小学,语文课本中有《赵州桥》一文,说在河北省赵县洨河上,有一座单孔石桥,通体为石,结构而成,无须桥墩,是在1400多年前,隋朝石匠李春设计建造的,历越千年,风霜雨雪摧残,洪涛地震蹂躏,厉越千年无恙,至今在用,感觉他真的很了不起,那桥也很神奇。看到村里在建的桥,有赵州桥形状之美,欣喜我们村也有“赵州桥”了。当建桥快完工时,却突然胎死腹中—垮塌了。在夏日的一个夜晚,整个桥身断折,“趴”在了河水里。所幸未伤人。</p><p class="ql-block"> 发生了垮桥事故,惊愕的村民们,感到晦气又不可思议,议论纷纷,猜测塌桥原因,多是道听途说,我也跟着纳闷又好奇起来,但有一件事是石锤了。那时候讲“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施工队伍中,有几个家庭出身不好的人,被清除了建桥队伍。路是要通的,桥还是要修的。单孔拱桥不成,就改建了这三孔三拱的,还是没有逃出地震的魔爪。震后不在求美了,建了个三孔平桥,平实无华,用到今天,应了那句老话,平平常常才是真啊。</p><p class="ql-block">在父辈们的记忆中,以前的那座木质大桥用的最久,陪伴了村民几十年。解放初,兴修水利,老河道拓宽取直,新命名为解放河,于原址建造了那座很有气势的木桥。到了我每天过桥上下学时,已近险桥了。桥身四排木桥墩,红松原木,2尺多粗,圆木平铺的梁,沙石桥面,桥长20余丈,3丈宽,高出水面2丈多。看上去,老态龙钟,年久失修了。马车卡车呼隆隆一过,就烟尘飞扬,又觉桥身在晃,听到“吱吱嘎嘎”的响声。桥面常有扁担宽的缝隙、碗口大的窟窿,能看到桥下水面,被车轮带落的石块,就在桥下“扑通、扑通”作响,溅起高高的水花,小学生过桥,见状就有些许紧张感,女生尤甚。</p><p class="ql-block"> 桥护栏的方木立柱有歪斜的,横格木板有松动的,上面的蓝油漆剥落殆尽,尽现原木,又晒成灰灰的。每年仲夏,连日暴雨,山洪湍急下泄,河水暴涨近桥面,男孩子们常从缺口处跃过护栏,玩跳水、玩漂流,无畏流急,不怕水险,练胆量,强筋骨,晒黑的身体,像活泥鳅,散养的童年,个个快乐无比啊。</p><p class="ql-block">桥下也是鱼虾欢聚的地方,多是鲫鱼、鲤鱼、鲶鱼、河蟹等。也有从辽河口逆流而上的远来客,多是一些混水鱼,如梭鱼、鲈鱼入秋,河蟹要洄游,聚集河道,顺流而下去河口越冬,常见桥下的河出水面,夜间,就可以守株待兔,借手电蟹顺着桥墩爬光网蟹了。</p><p class="ql-block">海、鲶鱼、青鳞鱼,还有大白虾。人们就在桥下撒旋网打鱼,鱼获颇丰。</p><p class="ql-block">入冬,河面刚冻到二寸厚的冰层,像玻璃样透明,一个大人踩上去,承重刚好,时有像玻璃炸裂纹,“唰”的从脚下放射出去,无大碍的。常见桥两边冰面上的木桩,间隔二三十丈,一字排开,那是最有趣的捕鱼方法——“下匿子”,就是做的鱼窝。 </p><p class="ql-block">九月了,河水寒凉。“干啥去?大发”,“还能干啥,整鱼(捕鱼)呗”,见张大发肩扛木棒,手拿麻绳去了河沿。大发是村里有名的整鱼能手,已过不惑之年,孩子多负担重,常整鱼换钱贴补家用。大发抡起榔头,把木桩钉进河底,一端露出水面,人却冷得直哆嗦。又把割来的新鲜榆树枝,扎了数捆,团在了水下木桩周围,绑牢,就齐活了。待冰封河面,冰厚过寸,天寒水冷,大大小小的鲶鱼,就钻进鱼窝,抱团取暖,啃食榆树皮,但鱼性乜呆,活力不足了,开捕时机就到了。绕匿子破冰一圈,苇箔圈闭,捞出树枝和冰块。就见鱼被惊活泛了,巡圈欲逃,大发持抄捞子(带柄的鱼网),紧贴苇箔快速抄取起来。捞出几水桶硕大鲜活肥美的河鲶鱼,那是常事儿,真的是渔趣横生啊。</p><p class="ql-block">有一年冬起鱼时节,大发哭了,哭的很伤心,“娘死了我都没这样哭过”,大发站在冰河里,泪眼呆望大桥,小声嘟囔着。寒光斜照,愈显桥的残破,身影在冰面上被拉得很长,大发糟糕的心境可想而知。问他“咋地了”?是心痛鱼被别人偷取了,用鱼换钱过年的梦灭了,过年的欢喜打折了。我也很同情他,一个吃苦耐劳的壮汉,那张苦痛的泪脸,我咋能忘呢?</p><p class="ql-block"> 岁月悠悠,把日历盘翻回到150多年前。关于桥的从前,村名与桥还有着历史上的纠缠呢。这事村民口口相传,就一代代地登录到脑海里,存储保鲜到今天的记忆中。</p><p class="ql-block">多雨的夏季到了。老河道穿过“太平寺村”,缓缓西流,状如九曲回肠,似恋恋不舍这广袤的原野,才入辽河,汇渤海。放眼村外,遍布低洼的草甸、湿地、水泡,一块块开垦的田地上,热烈地生长着大豆高粱。村庄则地势悬昂,鲜遭水侵,取名太平。河面上,一排大石磙桥墩,支撑出一座桥,乡民们经过石磙桥,南来北往于这乡村土路上。</p><p class="ql-block">连日特大暴雨,河水暴涨,上游山区汇集的涛涛黄水,浩浩荡荡,滚滚而来,在老河道里冲撞下泄。大水冲出了河套,漫进了田野 ,村子周遭一片汪洋,只见芦苇尖、高粱穗在水面上探头探脑的,像村民们述说着无奈。大水消退了,水落石未出,水毁了石磙桥,石磙却不见了。后被村民发现,大石磙散落于村外的河套里、水泡中,都惊叹洪水力大无穷啊,再搬回石磙,人力莫及了。有磙子的水泡,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村庄的标识物,村子的代名词。“太平寺”村被岁月演绎成了“磙子泡”,固化在了地图上,成了村民们怀揣的名片,走出村庄外,走向社会中,走进时间里。</p><p class="ql-block"> 滚子泡是我人生的出发地,饱含着我深深的桑梓情怀。在时间的恒长轴线上,这桥的故事还将像桥下的河水一样,带着欢畅的小浪花绵延下去。那是后生们要续写的沧桑村事了。</p><p class="ql-block"> 时间:2024年11月10日</p><p class="ql-block"> 邮箱:lnykzyd@126.com</p><p class="ql-block"> 地址: 辽宁 营口市 西市区 渤海大街 </p><p class="ql-block"> 西——18号,中天一品小区</p><p class="ql-block"> 电话:13019841839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