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箱底的衣裙

听雨

五年前，网购了一件“江南布衣”的棉裙，棕褐底色，秋香色碎花点缀。中式斜襟，盘扣，小圆领，斜插口袋。穿在身上，宽松且闲雅，是我喜欢的式样。

化了淡淡的妆容，把棉裙试了又试，恰然合体，人立马有了古典的韵味，像是宋朝的居家娘子。泡茶，写字，读书，一上午消磨。

慵懒的靠在书柜边，沐浴着早晨八、九点钟的阳光，窗台上的秋海棠开出胭脂色的花朵，金边吊兰抽出长长的嫩芽，刻骨的柔情蔓延到每一页发黄的故纸上，梦醒后的惆怅拂之不去。

从未把它穿出门去，即使家人也不知道我有这样一件棉裙。说不清为什么，总感觉一旦穿着它出门，会迎来一些异讶的目光，甚至一些不咸不淡的询问。总感觉这衣裙适合与我独处，在一尘不染的书房，染一些花香、茶香、书香和墨香，而不该外出沾染上一丝一毫的市井烟火气息。

这件衣裙，只是偶尔在家穿穿，大多数时间，静静地躺在箱底，与淡淡的樟脑香为伴。每当打开箱子，翻腾换季的衣服时，总会把它倒腾出来，对镜试妆。心底的缱绻柔情，会让我想起古人的一些诗句：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寂寞起来褰绣幌，梨花正在月明上。”

“波摇梅蕊当心白，风入罗衣贴体寒。”

年华似水，虽说已无花面，然而内心深处的女性质感，却无时不在。

时序已过大雪，潞州并无雪来。每每会想起一个画面：窗外冰花飞舞，枝柯染霜，白茫茫一片干净大地。窗内，小炉初红，炉上铜壶初沸，大红袍茶香氤氲。二三知己，围炉煮茶，天气虽清寒，岁月却悠长！

特别喜欢白居易与刘十九的冬日相对，有暖暖的阳光透窗而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管是茶还是酒，有了知己，就有了清欢。

这盘花的衣裙，似乎注定与雕花的门窗相配，深宅大院里少不了各色各样的雕花，照壁、石龛，各种青灰色的花朵，活色生香，石壁黛瓦上的松、竹、梅，相映成趣。院里的青砖缝隙里，偶有青苔滋生，碎石铺成的小径上，偶有窸窸窣窣的绣花鞋走过，院里的女主人鬓香花影，身着盘扣衣裙，在院里院外进进出出。

这一画面如此熟悉，好像前世的样子。如果有前世今生，难道我曾是大院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