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文|陈贤

淡淡的烟草味

在我的记忆中，每一段求学的经历都有着不同的感受，从小学的懵懵懂懂，到初中的朦朦胧胧，直至进入高中后的迷茫，首次高考的失利，复读的煎熬……，每一段不同的求学经历，都在我的成长道路上，赋予了一次次不一样的磨砺，也成了我心灵深处最珍贵的宝藏。

　　一、懵懵懂懂的小学时光

我的五年小学时光，是在黎明小学度过的。就像一首清新质朴的童谣，简单而又纯真。

那时的学习，没有负担，更谈不上压力。总共不过两门课程——语文和算术。语文的学习仅仅只是认字和写字，写句子，四年级以后才开始学习写简短的作文，每日里，跟着老师用本地方言大声诵读课文，便是最主要的学习方式。我们没有学过拼音，老师上课也是清一色的方言。说是课文，大多是简短的一句或几句，最多的也就一两页，记得一年级时，第一课是“毛主席万岁！”，每天跟着老师朗读，然后是反反复复抄写，在学校写，回家的家庭作业还是写。

那时没有铅笔，更别说钢笔了，写字用的是毛笔，墨水需要现磨。所以书包里除了两本课本，两个本子，每人书包里都带着磨墨用的碟子，碟子各色各样，有自己用石头凿成的，有那种焙烧的土碟子，也有家里条件好的，用的是专门磨墨的砚台。一到语文课写字了，教室里到处都是沙沙沙沙的磨墨声。写完作业，基本上每个人的手上、脸上、衣服上都会粘些墨水，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后相视一笑，甚是开心。

学校是土砖砌的一层的大房子，屋顶是木屋架小青瓦，窗户是全敞开的，没有玻璃，一到冬天，四面透风的教室里，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虽然老师会想尽办法买些薄膜纸封住窗户，对于空荡荡的教室，依然是于事无补。

学校没有操场，虽然也安排有体育课，没地方上，也没有专门的体育老师，只能到附近生产队的晒谷坪上做做广播操，或者到学校后面的山上玩些捉迷藏之类的游戏。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在这种没有压力的学习中，五年的小学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小学的学习，单纯而轻松，学习的经历在记忆中并未留下太多深刻的痕迹。就在这种懵懵懂懂中，来不及回味，小学生的岁月如同白驹过隙，悄然流逝了。

曾经的小学

　　二、朦朦胧胧的初中

我的初中是在离家几里路远的横岩中学。那是一所规模不大的学校，学校总共才两个年级，一个年级三个班，很简单的编号，按甲乙丙分，我所在的班级叫丙班，班上三十多个同学。男多女少，女同学一共才六个人。

初一的时候，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从家里到学校，走路得半个小时到四十分钟，要是碰上雨雪天气，那就很难说了。记得有一年冰冻，我从家里做好了充分准备，在鞋子上绑了防滑的稻草绳，小心翼翼地往学校走，最终还是滑到路边的小溪里，鞋子裤子全都透湿，只好半路返回。

我就像一只候鸟，在家庭与学校之间往返。清早去学校，下午放学飞奔回家，迅速地吃了饭便去砍柴或扯猪草。那时的学习基本没有竞争的压力，读书也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到了初二下学期，学校要求寄宿上晚自习，对于从未离开过父母身边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全新的生活考验。

说是寄宿，其实是没有宿舍的。白天上课的教室，晚上就是我们的宿舍，把两张长条形的课桌拼在一起，铺上自带的被子，教室便成了我们的宿舍。清晨起来，大家一起匆匆将座位重新排好，又成了教室。

吃饭是自己从家带大米到食堂换取饭票，菜则是用罐头瓶在家装好的干菜。

初中的课程里，每周有两节劳动课，全年级的老师学生，都得到离校一里多路的学农基地参加劳动，基地种的是茶叶和黄花，每到采茶或收黄花的季节，每周两节的劳动课就得大幅增加，有时甚至每天都会有半天劳动课，而且不得请假缺席。

学习和劳动，并没有给我留下太多记忆，然而晚上躺在课桌上饥肠辘辘的经历却让我刻骨铭心。也许是正值长身体的年纪，也许是饭菜的营养有限，油水不足，每天吃完晚饭到了晚自习就感到很饿了，一到夜晚，躺在课桌上，肚子就会咕咕咕咕叫个不停，饥饿感如潮相袭，让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两年很快就过去了，我的心里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读书是为了什么，将来会怎样。就在这种朦朦胧胧中，我的初中生活结束了。

横岩中学现景

三、努力拼搏的高中

简单的升学考试（那时不叫中考），我顺利地考入了位于白溪镇的新化六中。学校离家更远了，有十几里路，没有车可乘，走路得一个多小时，跑通学是不可能了，只能在学校寄宿。我每周回家一次，带上足够一周食用的大米，到学校食堂称重后换取饭票。而菜依旧是那熟悉的罐头瓶装干菜，每周带两瓶，都是妈妈自己做的干菜，且需要计划着吃，才能对付得了一个星期。

冬天还好，一到天气炎热的时候，菜很快就会变质，为了防止干菜变质，我会用脸盆打来凉水，将装菜的罐头瓶浸在水中，这样可以延缓菜变质的时间。如果碰上天气长时间高温，这种方法也难以奏效，干菜上常常会长出白霉，出于无奈，只能将长了霉的干菜在热饭中捂热后拌一拌继续食用。虽然味道变了，但总比吃白饭要强一些，毕竟那一丝油盐味能给味蕾带来些许慰藉。

在新化六中学习的两年里，才开始真正感受到了学习的压力，在那个年代，对于农村孩子来说，高考是跳出“农门”的唯一途径。它承载着无数家庭的希望与梦想，也成为了所有读书人心中沉甸甸的负担。然而，尽管我付出了努力，第一次参加高考便给了我当头一棒，我名落孙山了。那一刻，失落与沮丧如乌云般笼罩在心头，我感到无比的迷茫和无助。

我整天闷闷不乐，茶饭不思，我心里清楚，家里经济条件差，全靠父母耕种几亩薄田维持生计，三兄弟的学费和生活费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座沉重的大山。然而，父亲却坚定地说：“只要你们肯努力读书，就算把房子卖了，也要供你们读书。”

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我参加了新化三中复读生招生考试并顺利通过。然而，我的内心却充满了矛盾与挣扎。一方面，我深知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可能从此改变命运；另一方面，家庭的困境让我深感愧疚和不安。我曾多次想要放弃，不想让父母为了我承受更多的压力。但父亲的眼神和话语中透露出的坚定信念，让我最终选择了坚持。

进入新化三中后，学习的压力陡然增加。由于我之前的底子较差，且存在严重的偏科现象，文科成绩相对较好，理科却较为薄弱。我本想选择文科，父亲却坚决不同意。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学习有技术含量的专业，才能在未来有一技之长，任何时候都不至于饿肚子。于是，我只能硬着头皮在理科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起初，英语是我最为头疼的科目。初中基础薄弱的我，在面对高中英语的复杂语法和大量词汇时，常常感到无从下手。但我深知，这是一道必须跨越的难关。于是，我开始了艰苦卓绝的补习之路。每天在完成高中课程的学习任务后，我都会利用一切空闲时间，拿起初中的英语课本，到学校围墙外的鱼塘边一遍又一遍地背诵课文。渐渐的，我的英语有了不小的进步，竟然在班上深得英语老师的喜爱。

那时的高考制度设有预考，预考的成绩直接决定了是否有资格参加高考。预考后的一个月，是我最为紧张的时光。为了能在高考中取得好成绩，我几乎每天只睡五个小时。晚自习结束后，我会和许多同学一样，躲在被窝里，借着微弱的手电筒光看书刷题。

学校里有一口冬暖夏凉的水井，我们很多同学都是看书困倦了就去打桶水，全身浇透，清醒一下继续学习。

预考后的冲刺，老师和学生们都像箭上紧绷着的弦，一刻也不敢放松，几乎到了没日没夜的地步，刷题，模拟考试，每一科都反反复复地复习，巩固，老师们生怕漏讲了，同学们只怕哪个地方没复习到，一个个卯足了劲，拼命的提升自己……

终于，高考揭榜的那一天来临了。我怀着无比紧张的心情，站在新化文教局前的大红榜前，努力寻找着自己的名字。那一刻，我的心跳仿佛停止了，手心、脚心全是汗水，身上的衣服也被浸湿。我瞪大眼睛，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中努力寻找着。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此漫长。当我的目光终于锁定在自己的名字上时，心中的喜悦如火山喷发般瞬间爆发。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仿佛要飞起来了，所有的疲惫、所有的压力都烟消云散，多年的努力与付出，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新化三中现景

　　四、苦乐交织的大学生活

在时光的长河中回溯，我的大学生活是在几百里外的株洲开始的，那是一段与高中截然不同的经历。

我学习的是土木工程，初次接触那些专业课程，深感学习压力的巨大，那复杂的结构力学、材料力学，精细的地基学、材料学，抽象的房屋建筑学，仿佛一道道难以逾越的高山，让我不得不从短暂的放松中重新打起精神，努力学习，因为我知道，这是成长的磨砺，唯有坚持，才能在这片知识的海洋中找到方向。

作为农村来的学生，在生活上是有助学金补助的，每月免费的饭票，男生三十四斤，女生三十三斤，菜票却需自己筹备。那时，家里每月寄给我的生活费是十五元，这是我全部的菜钱和零花钱。记得有一个月，从邮局取到汇款，我便小心翼翼地将十元放在裤子的内兜，五元放进衬衣口袋，满心欢喜地踏上回校的公交车。谁料，途中衬衣口袋里的五元竟不翼而飞。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瞬间变得黯淡，回到宿舍，我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边，满心的沮丧与无助。在之后的好些日子里，馒头就着免费的盐菜汤成了我的标配，清苦的生活，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也让我学会了在困境中坚守。

当然，大学生活比起初高中阶段，要丰富得多。入学时，正赶上学校举办“教师节征文比赛”，我怀着对老师的敬意与感激，用心书写心中的情感，以一篇《感谢您，我的普罗米修斯》荣获第一名，也因此被推举为学生会宣传部长兼校刊主编。这突如其来的机遇，让我既兴奋又惶恐。但我深知，这是成长与锻炼的绝佳平台，于是我鼓足勇气，积极投身其中。

作为学生会宣传部长，我组织各种活动，从策划到执行，每一个环节我都精心准备。我学会了如何与人沟通协作，如何在团队中发挥自己的优势，带领着小伙伴们为校园文化建设添砖加瓦。而作为校刊主编，我在文字的世界里遨游，审阅一篇篇稿件，与同学们交流创作心得，努力让校刊成为校园中一道亮丽的文化风景线。在参与这些社会活动的过程中，我逐渐褪去了初入大学时的青涩与懵懂，变得更加自信、成熟。

在株洲的大学生活，有专业学习的艰辛，有生活困苦的磨砺，也有在校园舞台上绽放光彩的喜悦。那些曾经为专业课程挑灯夜战的日子，那些因经济拮据而精打细算的时刻，以及在学生会和校刊工作中忙碌而充实的身影，共同编织成了我大学生活的锦绣华章。它让我明白，成长是一场苦乐交织的旅程，挫折与困难是磨砺意志的基石，而成功与荣誉则是激励前行的动力。这段大学生活，将永远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成为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不断地激励我在未来的道路上奋勇拼搏，去追寻更广阔的天地与更绚烂的梦想。

大学的现景

回顾这一路走来的不同求学经历，心中感慨万千。从小学时的懵懂无知，到初中时的朦胧迷茫，再到高中时的奋力拼搏，直至大学的成长与蜕变，每一个阶段都充满了故事与感动。这些经历不仅让我获得了知识，更让我学会了坚韧、勇敢、珍惜和感恩。

求学之路，是一条充满荆棘与挑战的道路，但也是一条通往光明与希望的道路。它见证了我的成长，塑造了我的性格，成为了我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也让我在走入社会后，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与挫折，都能以曾经的求学经历为动力，勇往直前，永不放弃。因为我知道，只要心中有梦想，并为之努力奋斗，就一定能够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辉煌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