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云溪

童心未泯

歌曲：《听闻远方有你》

演唱：刘艺雯

我的老家在云溪。云溪历史沿属湖南省临湘县，自1984年4月6日后划归湖南省岳阳市管辖。稍查历史，居然先秦时期就有“云溪”地名，明代正式建立云溪驿站，1975年设置云溪镇。

　　1936年粤汉铁路贯通，在云溪设有四等小站，自此南来北往冒着浓烟的火车在云溪隆隆驰过。我自1949年在云溪小镇出生，1974年离开。往后的日子天南地北，但故乡的情结却深深植根于此，是永远不可磨灭的记忆。

“云溪”这是个美丽而又联想绵延的名字，小街长约一公里，一道小溪从铁路和镇中横穿而过。小溪上游最远处发源于黄毛山沟，穿过云溪镇后，下游设有新桥堰，堰水漫过堰堤后就直接注入了松阳湖，松阳湖在1954年前是与长江和洞庭湖相通的。 现在的云溪早已有天翻地覆的变化，充满我脑内的遥远记忆，已经很是淡漠。回乡一周年了，最近有机会常来云溪，又燃起了对故乡的许多思绪，我努力在云溪的新貌中，寻找点滴旧颜。 上世纪五十年代，原来云溪是有一条青石板街道的（现称老街）。临街都是一二层商铺和住户，当地的鱼产、猪肉、苏菜都是临街为市的。特别是下雨天，人们打着油纸伞、穿着钉鞋，满街筒都是卖家的吆喝和钉鞋在青石板上的踢踏声。那时有很大的鱼，摆在台板上，像砍猪肉一样，论斤买卖。

注：钉鞋=皮面、木底、钉钉，用作防水鞋=现代雨鞋

上世纪六十年代，为修京广复线跨越云溪小河，就地取材，将街道上的青石板全部撬走去修建了桥墩。但还是留下了一些不宜取用的石料，在顺街道中轴线上铺有三块宽的青石板。这次回看，街道变成了沥青路面，街道中心轴线残留的三块宽的青石板也不见了踪影，小镇原地未动，但失去了原有的“富丽堂皇”和古色古香的情调。 这里是我家的原址，是新中国成立和我的出生，父母才有了人生中第一栋住所，给我取名“新国”。1968年我上山下乡、1969年我参加工作，1970年我再次从农村返回云溪老街。我和父亲在临街处砌筑了院墙，内面是一个小院落，房子后面是菜园。我的儿女在这栋房子里出生长到三四岁，这里永远是我心中一处充满欢乐的童话世界。 家的左前方几米，是一条通向大道的小巷子，当年也是青石板铺砌，有些凹凸不平。我每天中午、晚上下班回家，进巷子后就必须下车推行。只要我的自行车链条被路面颠簸得叮当响起，在家中玩耍正欢的儿女就能第一时间喊出“爸爸回来了”，一起拥到巷道口，爬上自行车踏板，“欢迎”我回家。 1975年，儿女都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我们举家搬到单位分配的房子去了，这栋承载无数欢乐岁月的老宅，父母将它卖了，用于补贴日常生活家用。从此我们离开了云溪小镇，再也回不来了。（现状是买主重新建造的） 云溪街被小溪拦腰穿过，以溪为界分为上街和下街。原来两岸是自然土坡，是可以下到河里去玩的。记得1954年长江涨大水，倒灌的江水把桥都淹没了。街坊邻居都在桥上洗衣服。当时粮站在下街，买粮油还需在街面上乘坐小船从桥面上通过。我还记得，舅舅的帆船从长江直接开到了云溪桥边。 修了长江堤后，江水不再倒灌，但每年的山洪下来也可以漫桥。年少时，我用纸叠过许多的船，在洪水中漂放追逐。大一些时，也“造”过半米长的木盒船，站在桥面，用长长的绳子牵引着，在小朋友们的欢呼声中在洪水里“乘风破浪”，好不惬意，有时盼洪水都盼入梦中。 平时水流过了云溪桥，受堰堤阻塞，水变得深了，正是夏季游泳的好去处，可却是大人们的“禁泳区”，小人胆敢“违法”，不是被追得提裤子跑人，就是等着回家挨揍。 水流到新桥（现已不复存在）被堰堤抬高，可以利用水力碾米或浇灌田地。漫过堰的水就进入了松阳湖，当年的松阳湖水面是长满菱角、到处是荷花，船在其中划动，堪比电影《洪湖赤卫队》的场景。云溪人常在湖里捞菱角藤喂猪，我感兴趣的是翻找藤中的菱角，掰开生吃，那种鲜嫩可口，是现代任何食品都无法比拟的。 解放前的松阳湖，也是严重的血吸虫疫区，湖区民众深受其扰。有男人“怀孕”女人看的说法，整个村庄人员灭绝的也不算少。解放后五十年代，人民政府大规模动员人人上阵的“灭钉螺”和六十年代严格的湖区粪便管理以及喷洒药物，终于消灭了血吸虫病的蔓延，造福于一方。 1960年冬天，生活最艰难困苦的时期，人们为了果腹只好为渊驱鱼，将松阳湖放干水，用柳将鱼虾类捕光、穿木板鞋下湖底，将菱角、鸡头米全部捡光、将野生湖藕全部挖光，从此松阳湖一蹶不振，失去了往日的活力，云溪也失去了一块兴旺过几千年水产丰富的湿地。 云溪虽然有溪有湖，可是小街上的居民在旱季是缺饮用水的。街上只有两口永不干枯的好水井，一是上街车站附近的“老水井”、二是中街的“响堂井”。夏夜里，人们通宵等在井口，等待井底渗出出的一口水，立即用平口水簸箕将其取出。半夜挑水路过，常被街上乘凉的人要求用瓢滔水喝以解凉。 1975年我离开云溪时，两口井都是在正常使用的。今天，我特意去寻找这两口老井，上街居民说，老水井已经被埋在了建筑的地基低下了，早就无影无踪了。我有转身来寻找响堂井，井是找到了，它被夹在新的建筑物和菜地的缝隙里，成了一口浇菜的污水井。当年条石铺砌的井台不见了、井台边巍峨的歪脖子老树也不见了、半条街上络绎不绝的取水人已无影无踪了。面对这仅剩下的残破景象，我美好的记忆似乎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今天这块“云溪中学”的牌匾，当年是用小镇上关帝庙上拆下来的800来宽的大雕匾做的。雕匾背面向外，上书“临湘县第十四完全小学”，雕匾正面向里，上面立体雕刻有许多栩栩如生的人物故事像。无知的孩子们，用长竹竿将雕刻的人物头颅铲下来玩耍，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文物，关帝庙也在文革中拆毁，因为这一代人的愚昧，毫无顾忌地毁坏了文物也摧毁了几千年了心中的偶像。 原来云溪也是有座洋人修建的哥特式天主教堂，在文革中被摧毁。今天，云溪在原来供销社的百货店的后面仓库派生出了一座天主教堂，据说也有一批人在朝拜洋“主”，还说幸福人生是主的安排...... 我想关帝老爷听了这话，一定是满脸的不高兴。 当年的云溪火车站，是一个低矮的混凝土建筑，每天中午和半夜时分有一趟武汉-长沙的往来客车经过。站台上的机械搬道器和高高的信号机（我们称：洋旗），是我儿时见过的最先进的机械，对搬道工人是无比地崇敬。尤其是对风驰电挚经过站台而不停顿的列车，交换信号棒的精彩瞬间看得是目瞪口呆。

注：俗称“洋旗”=壁板式信号机。

洋旗每晚是要工人爬上去安置照明煤油灯的，火车司机白天观察信号板是否落下、夜间观察灯光决定能否进站停靠或直接通行。夜晚壁板的转动会有红绿黄色玻璃挡在油灯前面，发出不同色彩的信号

那时候站台2公里范围内的枕木都是钢的，因为蒸汽机列车停靠时，会松动燃烧的“炉子”，成堆炉渣掉落轨道上才不会引起枕木的燃烧，当列车开走后，小孩们一拥而上去扒开机车炉渣，寻找尚未烧尽的煤核，捡回去当燃料。 那时的铁道是不封闭的，人们都可以在铁道上自由行走，尤其是春节期间，许多人相邀去走钢轨“比赛”。我记得上小学时，午休时间小伙伴们是不安心睡觉，相约爬到铁路桥下的检修吊篮里去玩扑克。上面是车轮隆隆开过、下面是清溪潺潺流动，老师和家长都“打搅”不到，那种高高在上的荒唐感觉美妙极了。 那时候，云溪除了车站和学校是很难有时钟存在的，要想知道时间，只能火车站候车厅去“读取”时间。因为时间的不便利，老云溪人都能用耳朵辨认货车或客车的声响，一天仅有的两三班客车开过，人们就可以判断出白天和晚上的大概的时间。那时没有时钟，大家也过得十分自在，既没有争分抢秒的焦虑，也没有黑白颠倒的笑话，人门活在自由的时空里，时间依然留在每一个人的心目中。 京广铁路复线1958年仓促动工，1961年修筑路基，云溪老街的青石板被撬来修筑了这跨云溪溪的铁路桥墩。或许是当年国家特别困难不得已而为之吧，每当我看见这“面无表情”凝固于此的桥墩时（右边），总是想起古色古香的老街风貌，心中五味杂存，唏嘘不已。 我1962年小学毕业，国家困难本地初中几乎停止招生，1963年复读考取初中，1966年还来不及初中毕业，就开始了“文化革命”，我参加过“串联”、参加过“复课闹革命”、参加镇上的蔬菜队劳动...... 那时全国动乱，停课停业，老师被批斗，我们年纪轻轻迷茫不已，不知道今后路该走向何方。 1968年12月，我们怀揣语录、胸配像章，意气昂扬，在伟人的指引下上山下乡，奔赴广阔天地。准备当一辈子农民，垦挖一辈子荒山，说这样才可以大有作为。又说“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云溪街上的老弱居民也被动员下乡，能走的走下去，不能走的抬下去。一时间云溪山水灰暗，再也没了往日的灵性和生气。 1965年，出于国际上的巨大军事压力，为延伸战略后方，国家启动了“三线建设”工程，196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的2348三线工程选点云溪。从此云溪迎来了历史性的机遇，我的命运也随之有了意想不到的转机，1969年招工进厂成为了光荣的军工战士，1972年，我俩在二工区商场的山墙边，拍下了这张年青时的照片，从此开挂了未来的人生。 2348工程的到来，云溪第一次通了公路、第一次有了自来水、第一次有军队的入驻、第一次涌来了四面八方数不清的建设者。一时间云溪街兴旺起来，2348建设早期，云溪成了十几万人的保障基地，有人笑称：云溪小镇就是2348的“南京路”。昔日的小街从没想过也有这般的风光时刻、也有过车水马龙的印记。

　　2348与云溪老街是分在铁路的两边，来往交通却因为跨越铁路而十分不便。来往行人或乘搭火车更多的是从铁轨上的车底钻过。我的一位同事的新婚妻子，因为钻车底过铁道，引起流产而导致婚姻破裂。后经多方努力，才有了路基下这条“安全”的人行通道。时至今日，好像当年的努力又被晾在了一边，时也命也运也，有时真由不得自己。

日益发展的生产需要，逼迫着非要修筑一座跨越京广铁路的桥梁不可。三十年后的1999年12月11日，跨京广铁路的云溪大桥正式奠基开工，于2002年12月8日正式竣工通车。在几十年的盼望中一座长520米，宽25米的公路大桥如彩虹飞跨在云溪车站的上空。今天，开车或行走在桥上，除了理所当然感觉外，还有谁记得“窄逼”的过去。 云溪大桥把岳化厂区（即原2348工程）和云溪城区连为一体，成为了厂地的 “连心桥”，使云溪城区面积增加近一倍，加快了厂地经济发展步伐，提升了城市品位，促进了当地的城镇化进程，也为民营经济和第三产业的发展提供了载体和空间，是云溪历史上最伟大的壮举之一。 1975年我搬离云溪老街，1999年我南漂谋生，从此云溪老街淡出了我的视野，但却一直停留在我的梦中。2023年12月5日，我结束了25年南漂的工作重回故里。家乡的变化让我大开眼界，细看山水，美得似乎认不出来。 云溪小学变成了大中学，教育设施一应俱全。我上小学5-6年级时，吃野菜、睡草铺、抬马桶、冬天窗户缺玻璃的学校生活，估计现在的学生都怀疑我是否神经正常了。一直到我1966年初中毕业时，夜自习，仍是四人合用一盏煤油灯。很奇怪，那时月光如洗、银河明亮，星光下是可以夜读的，但也很少有近视眼。

　　现在老街之外，都是宽阔马路了，无人驾驶的车辆，也在这里“逛”大街。当年2348没来之前，云溪是没有公路的，所以我小时候就没看见过汽车，偶尔有一辆翻山越岭而来的东方红履带拖拉机来到云溪，那就是孩子们疯狂追逐的偶像。

今天的云溪河，水更清桥更美，清污分流治理得井井有条，太阳也乐意在桥上歇歇，顺便照照光艳的脸庞。自来水和煤气进入千家万户，再也不饮河水井水了，再也没有夜半抢水的忧愁了。 现在沿云溪河的居民新楼，气派非同一般。即使深圳，也没有多富豪可以拥有这样的别墅豪宅。时代不同了，也真没有必要再去眷恋那老旧的石板街。 当年的老旧房屋，冬季雪粒可以从瓦缝进屋，水缸可以结冰；夏天闷热难以入睡，很多人是搬个竹床通宵露天睡觉，燃烧草木熏烟驱赶蚊子......现在，当温暖的阳光，照进平常百姓家时，我不禁脱口说出了“盛世华庭”的溢美之词。当大城市里的普通市民，为一块栖身之地背负30年的房奴生活时，小城镇的舒适生活竟碾压了一线城市的排场。 村里的公厕，也带有浓郁的文艺范，分类垃圾桶摆放整齐、告示牌上的图文一目了然。所以老街上的人们集体外迁实属正常。只有把一世情感寄托在的老街上老人们，还在那里执拗地坚守。 原来只有上街下街的云溪，现在可是要看路牌行走了。如果再不放开思想、再不擦亮眼睛，就再也不能迈向更加光明的明天。

　　我在老街的巷道里，遇到了55年没有见过面的已故朋友之妻。我们当年一起下乡，被时代捉弄，如今殊途同归，都靠退休工资过着各自喜好的自由生活。老街上这样的同伴有很多，就当我们是一个时代人物命运的缩影吧，不再抱怨、不再忧虑、在平凡的日子里过好每一天。

我很宽慰，细觅了云溪老街的点滴，品读了俱多人和物，走出了心中的梦境，回到了时代的现实之中。历史的更迭代谢难以从狭隘的角度去加以评说。社会和谐，人民幸福就是共同的追求。我的老家云溪，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正在不断地结出累累硕果！

《听闻远方有你》

歌词

听闻远方有你

动身跋涉千里

追逐沿途的风景

带着你的呼吸

真的难以忘记

关于你的消息

陪你走过南北东西

相随永无别离

可不可以爱你

我从来不曾歇息

像风走了万里

不问归期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

这算不算相拥

我走过你走过的路

这算不算相逢

我还是那么喜欢你

想与你到白头

我还是一样喜欢你

只为你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