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我与西夏的一次偶遇

水手@张洪

　　老友孤云悠然自驾从黑水城回来，很失望，告诉我说，黑水城遗址封闭了，不让游客进了，只能隔着围栏，站在700米外远眺。还说，当地人又按1：1的比例，在附近造了一个仿品，门票居然卖到200元一个人。他没去。

我听后心中戚戚然，由不得想起了七年前我去黑水城的那趟旅行……

黑水城，位于内蒙古额济纳旗达来库布镇东南方向的沙漠深处，是900多年前，西夏王朝的一个孤城残址。

我喜欢这些历史遗址，特别是史书上记载少、充满神秘感的历史遗址。西夏是个特殊的王朝，历经10帝189年，创造了灿烂的西夏文化，但史书上却鲜有记载。是黑水城出土的稀世文物，使死亡若干年的西夏文字得以复活，使这个背影模糊的王朝渐渐清晰，也使我就像《龙岭迷窟》里的“鹧鸪哨”一样，对这片土地充满了向往。

第一次走近黑水城是从日出开始的。

　　2017年10月3日的凌晨，晨光熹微，残星寥落。景交车在黑夜里穿行，把我送到了黑水城。

我一眼就看见了黑水城西北角的佛塔群，尖顶、圆肚、方座，大小5个。

一大群游客走上了西北角的沙梁，一字排开，面向佛塔，等待日出。我不喜欢热闹，就在不远的戈壁滩上支起了三脚架，调好了照相机。

黛青色的苍穹下，天狼星明亮，黑水城死寂、空旷、干燥、寒凉，周遭一片宁静。猎户星座横亘在天空，这是我在冬季最常见的星座，我感觉到了冷。风携裹着细细的沙粒，在脚下打转。黎明没有一只早起的鸟。

那天的日出很平淡，无霞无彩，但是我却一直莫名其妙地激动。

　　走进城内，满目荒凉。巴丹吉林的流沙已经爬上了残破的城头，风把沙粒吹成了细细的波浪纹。

几座夯土堆大大小小，已不可辨，只有看到景区的标识牌，才能想象到它们当年的模样。总管府、正街、东街、架阁库、藏宝井、太黑堂、广积仓、八角佛塔……显示着昔日的繁盛。

芨芨草和骆驼刺零星生长，草丛中依稀可见一些陶片、白骨、半个石磨和几块砖头、瓦砾。

景区修了木栈道、拉了警戒线，不少工作人员时刻监督着游客，禁止走下木栈道拍照，禁止捡拾陶片，禁止丢弃垃圾。黑水城被精心呵护着。

　　黑水城遗址的确比较完好，不像楼兰和尼雅，完全淹没在沙海里。城的轮廓清晰可辨，呈长方形，东西434米，南北384米，周长约1600米，有东西两个瓮城。不过，瓮城已残，只剩城墙。

城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戈壁。正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一拨又一拨的游客蜂拥而至，小小的黑水城如同集市。

　　走累了，坐在沙丘之上，遥望残垣断壁，思绪如天上的流云，蔓延开来。

黑水城始建于西夏，灭于元，后黑水河改道，废于明。正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城，揭开了一个曾经失落的文明——西夏。

西夏存国189年，疆域遍及西北广袤地区，然而正史却鲜有记载。后人发现的西夏文字，如同天书，无人能辨，遂成“死字”。1908年，俄国人科兹洛夫来到黑水城，先后进行了3次大规模盗掘，掠走了8000多种西夏文刊本和写本古籍，其中有一本极其珍贵——夏汉合璧字典《番汉合时掌中珠》。正是这本字典，拨云见日，解开了西夏文字之谜，从此让西夏满血复活。

这座小城是西夏文物出土最多、最丰富的地方。这座小城使黄沙掩埋了900多年的西夏历史重见天日。这座小城与殷墟甲骨文、敦煌文书一样，闪耀着璀璨的文化光辉。

　　傍晚是游客最多的时候，黑水城周围，密密麻麻，到处是人。

真没想到，如此偏僻荒凉的沙漠小城竟能成为“十一”旅游的热点。是奔着神秘的西夏历史来的？还是抱着怀古之幽思来的？可能大部分都不是。不少人是为拍照来的，红裙子、白裙子，红纱巾、绿纱巾在城内外到处飘扬。不少人是旅行社带来的，目的地是胡杨林，到黑水城只是顺便。他们一边匆匆忙忙地走着，一边不停地抱怨：旅行社真坑人，就这几个破土堆子，有啥看头！

夕阳西下，黑水城默不作声，周遭依然喧嚣。

不知当年的将士是否知道，千年之后，他们戍边的要塞黑水城竟成为看热闹的集市。不知当年马可·波罗路过此地、东去元大都的时候，是否知道，几百年后的今天，曾经刀光剑影的小城，竟有无数人悠闲地到此一游。

我在余晖里等待落日。

月亮升起，渐亮、渐圆，又一个中秋节要到了。

残阳如血。城是红的，月是白的。

黑水城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