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塔川

姚兵

我以前曾经来过塔川。

那是好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跟团去宏村，当汽车行驶到距宏村不远的一处垭口时，一路上都不太爱讲话的导游忽然提醒大家往左边看，说下面就是塔川，皖南最有名的赏秋景点之一。

眼前是茂密的古木，高耸的树冠掩映着徽居的飞檐和青砖白墙。站在路边往下看，梯田一层层的垭叠、延伸，在视觉的尽头，是起伏的山冈和蜿蜒的河流，以及散布着的一处处村落。

一缕缕的炊烟从茶林背后升起，并在空中汇聚、升腾。

这时候，山谷里飘荡着田园和怀旧的味道。

因为是途中短暂停留，有的人甚至没有下车，我也没有为塔川留下任何一张影像，所以，对于此后的我来说，那次与塔川的相遇只能算是匆忙的邂逅，是明媚但逐渐褪色的记忆。

记得小笠后来还说起过塔川，大意是某某某、某某又到塔川拍照去了，言语中透露着羡慕和不能偕行的无奈。

而小笠自己，现在也已经离开我们很多年了。

这一次我是专为塔川而来的。

而塔川，则换上了斑斓的彩衣，在最好的季节、用最热烈的方式欢迎我们的到来。

络绎的游客占据了塔川的每一处角落，很难解说他们与自然和谐的冲突，漫山遍野你随时随地都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压迫性存在。空中飞舞着嗡嗡作响的无人机，小商贩们起劲地招揽着生意，一坂坂金黄色的稻田则是服饰整齐鲜明的大妈们天然的舞场，就连一间临时搭建的卫生间，也被女人们挤成了水泄不通。

我是众多游客中的一员，与每个人一样，我也毫不迟疑地把自己投进这无边的快乐中，敞开胸襟，尽情地享受这寒冬来临前的最后盛宴。

以前这里是徽州最闭塞、贫穷的地方，也恰恰是因为差钱，这里才幸运地躲过了大规模拆改，让山川景物基本保留着它最初的样子，并随着现代文旅的兴起而时来运转，吸引了纷至沓来的游客。

经历过时代剧烈变化的村民以淡然的态度看待眼前的繁华，并习惯了各种无穷无尽的叨扰，那怕某些游客肆意地踩坏、糟蹋了他们辛苦栽种的庄稼。

乌桕树也是这里的主人。这里温湿宜人，水土丰饶，空气中还流淌着淡淡的清香，乌桕树扎根在这里的田野山间，长成了挺拔的身姿。

到了秋天，乌桕喜欢用色彩来显示自己的倔强，抵挡风的凌厉，以及随时会出现的寂寥和悲伤。叶子的颜色不断变化，最后变成了深红，把这里装点成了暖色的世界。

有时候，故地重游是感情的某种投入，也是心灵的释放。人爱上的不是景物本身，而是在熟悉的老地方，可以将心事一点点融入特定场景，融入的不仅是一点开心，一点伤感，一点回忆和一些想念，还有一些无法对别人言说的故事。

而，不论我来、或者不来，你都在这里，不悲不喜，不舍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