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之游乐乎（转自《河南思客》）

秦立河

　　想象中，赤壁应该是“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至少应该“白露横江，水光接天”。驾车来到景区，看到一个在闹市区的大院子，心里很失落。　　景区大门是一座传统宫殿式的仿古建筑，红柱红墙，格栅落地大窗，飞檐斗拱。檐下悬挂黑底金字的横匾——“东坡赤壁”。门楣上是一幅松鹤山水画。大门两边廊柱上有对联：“文武一身兼，苏子周郎，两顾便教垂简册；是非千载定，沉沙折戟，重磨犹自认前朝。”

　　进去后看到几簇茂盛的竹林中间，有一小拱桥通向里面的院落。右边是苏轼在黄州事迹橱窗，左边是景区游览图。过了拱桥，里面很开阔。中间一条直路通向前面雕像和山坡上的建筑群，右边树林后一排厢房，是苏学馆；左边是树林与花园。苏公汉白玉雕像背山而立，头戴“峨冠”，昂首挺胸，面容清癯，双目远眺，神情平静，长须微拂，双手背在身后。雕像前摆放着几排花卉盆景。　　雕像后面，古树枝丫横斜，疏条掩映，山坡上的古代建筑群参差错落。有台阶通往上面。右手边是一个小水池，是苏公游赤壁的微缩景观，水池边上立一块石头，上面有“赤壁游”三字。　　登上几级台阶，迎面是一堵高高的赭红色石壁，墙上挂着几块景区标志牌，左手边向上几十级台阶尽头是一拱形小门，白色墙壁，赭红色的檐墙上有蓝底金字“东坡赤壁”门额，两边有对联：“客到黄州或从夏口西来武昌东去；天生赤壁不遇周郎一炬苏子两游。”黑底蓝字。进去是留仙阁，门壁有苏轼《乳母任氏墓志铭》碑刻，半圆形门楣，上悬黑底绿字的匾额。朱红色门窗廊柱，内有书画碑刻6块，以《东坡笠屐图》与杨守敬书写的《留仙阁记》最为有名。

　　穿过绿色门框的月亮门，便是二赋堂，月亮门上两面均有题字：“名贤胜迹”和“江山如画”，蓝底金字。“二赋堂”是清朝早期建筑，碧瓦黄墙，朱红门窗廊柱，前出厦，三开大门。两侧廊柱上悬有近代民主革命家黄兴撰写的对联：“才子重文章，凭他二赋八诗，都争传苏东坡两游赤壁；英雄造时势，待我三年五载，必艳说湖南客小住黄州。”堂内正中嵌有近代书法家程之桢、李开侁书写的前后赤壁赋大型木刻。匾额是清朝李鸿章所题，还有民国大总统徐世昌写的对联“古今往事千帆去，风月秋怀一笛知”。堂内有毛泽东草书杜牧绝句《赤壁》。　　从二赋堂往西走，穿过门楣上写有“送夕阳”和“迎素月”花瓶式小门，是一座开阔的小院子，对面是坡仙亭。飞檐斗拱，三面用透景花窗封闭一面留门，亭内嵌有苏轼草书《念奴娇·赤壁怀古》、楷书《满庭芳》《香行子》《临江仙》和《月梅画》《佛寿画》等书画作品石刻和历代名人书画石刻二十余块。

　　坡仙亭对面，立有一座2米多高呈铁锈色的五级石塔，简陋古朴。据说是骚客文人们焚烧弃用文稿的地方，叫“葬字塔”。　　坡仙亭的旁边，靠近石壁边缘是酹江亭，三面有墙壁，一面敞开，可以观赏山下公园内的景物。因“一樽还酹江月”而得名。正面墙壁嵌有康熙皇帝临摹元代书法家赵孟頫手书《赤壁赋》石刻，左壁嵌有清代书法家叶志诜八十五岁时写的一笔“寿”石刻。　　出了酹江亭我们又往山上走，过剪刀峰和天泉，上十几级台阶便到问鹤亭。飞檐攒尖，檐下有黑底蓝字匾额。黑色亭柱，对着台阶的立柱上有对联：“旧书不厌百回读，尊酒今应一笑开。”亭下有石凳石桌。苏公在《后赤壁赋》中有孤鹤化为道士、在梦中与其问答的事，因此得名。旁边墙壁上有苏公诗文碑刻。

　　再往前上六七级台阶是景区最高建筑——栖霞楼。为三层仿宋建筑，重檐翘角，彩绘斗拱檐板，富丽堂皇。一楼回廊由赭红立柱支撑，门前立柱上有楹联：“赤壁之游前后赋，横渠所学先后铭。”三楼有观景回廊。站在三楼回廊，远眺天边江水浩渺，近瞰景区树木森森。楼上展出有与苏公有关的书画作品，一楼为东坡美食图文展示。　　早在北宋初年就有“不登栖霞楼，枉到赤壁游”的美誉，苏公赞之为“郡中胜绝”，并写有《水龙吟·黄州梦过栖霞楼》描写梦境中“翠壁红楼”；《西江月·重阳栖霞楼作》抒发“俯仰人间今古”的豁达。　　从栖霞楼东侧的坡道下去，过一个小门，就是东坡祠。门口有长楹联：“五年间谪宦栖迟，试较量惠州僧饭、儋耳蛮花，那得此清幽山水；三苏中天才独绝，若只论东坡八诗、赤壁两赋，尚是公游戏文章。”是清末名臣张之洞所题。正厅是黄色背景前苏公的坐姿金色雕像，上悬“千古风流”黑底金字堂匾，龛柱上有对联：“纵横百家才大如海，安坐一室意古于天。”

　　坐像前有红色雕花几案。侧壁是苏门四学士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的画像碑刻，像前展柜内有他们的诗文卷轴等展品。　　东坡祠向西过一个小过道是“挹爽楼”，黑底青字匾额，两侧有对联：“横江游赤壁，隔峰望西山。”门前有“游客止步”的牌子，无法参观。　　挹爽楼下面是碑阁。碑阁门口两边有对联：“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是苏公《初到黄州》中的诗句。两侧分别有两块石碑：《重修黄州赤壁碑记》《赤壁挹爽楼记》。阁内四壁嵌有苏公书法手稿精品《景苏园帖》全套石刻126块，囊括了苏公不同时期的书法作品72件，是我国保存最完好、作品最多的苏书碑林，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阁内还有两块木刻：《景苏园帖记》《景苏园帖流传记》，记述了《景苏园帖》的整理流传情况。

　　从碑阁往西到二赋堂之间有花瓣状小门，两边分别有“泝流光”和“天一方”的题字。再次穿过留仙阁与二赋堂，沿狭窄的石阶往下走，有睡仙亭。三面有墙，一面敞开，内有石床石枕，后墙上有一块碑刻。前面两根立柱上有楹联：“真珠为浆玉为醴，簟纹如水帐如烟。”亭下赤色崖壁上有清人锺谷书写的“赤壁”石刻。

　　睡仙亭往下，是最前端的放龟亭。亭子低矮，为四方形，四根方形立柱支撑，中间有石桌，立柱间有靠背连椅，外围有低矮的围墙。立柱上有楹联：“山高月小“露白江空”。“山高月小”出自苏轼《后赤壁赋》，而”“露白江空”则出自明代诗人刘璟《题洪钧朋山水卷》“澄波不惊老蛟蛰，露白江空雁飞急”。

　　这里背山环水，周围景物一览无余。俯瞰下方，悬崖下有一狭窄的水道，水面平静，两岸树木茂盛，水边有新修的红色栈道，远处有一小桥横跨水面。或许这里就是当年苏公泛舟之处。对面岸上，是长长的碑廊，展示大量的苏公作品碑刻，大概也是景区西边的边界。极目远眺，住宅房屋鳞次栉比，高楼林立，已经无法看到长江水面。　　苏公曾在《后赤壁赋》里感叹：“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何况已有千年之久？这里的建筑古已有之，虽多有毁建，但最终以“东坡”命名。　　赤壁之称，他处古已有之，最终以黄州名气最盛。何哉？苏公谪居黄州四年有余，不仅实现了人生的蜕变与升华，更创造人间最美的风景：　　既有“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寒食雨二首》)艰辛生活中“早晨起来打两碗”“火候足时他自美”的猪肉“饱得自家君莫管”（《猪肉颂》）的苦中之乐，又有“但令人饱我愁无”（《浣溪沙》）的忧国忧民情怀；既有“拣尽寒枝不肯栖”（《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尚余孤瘦雪霜姿”《定风波·红梅》的孤高自许，又有“一蓑烟雨任平生”（《定风波》）的旷达；既有“解鞍欹枕绿杨桥”“我欲醉眠芳草”（《西江月》）的洒脱，又有“休将白发唱黄鸡”（《浣溪沙·游蕲水清泉寺》）的锐意进取；既有“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临江仙·夜归临皋》）的脱俗，又有“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水调歌头·黄州快哉亭赠张偓佺》）的豪迈；既有“节俭，亦是惜福延寿之道”的自警，（《与李公择书》），又有“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前赤壁赋》）的廉洁自律。他那一篇篇诗词文章、一幅幅书法绘画，如一座座艺术灯塔，光照千年而依然熠熠生辉。　　我未见“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壮观景象，我一定踩到了苏公的脚印，看到了苏公创造的一座座雄奇隽秀、豪放深邃、清新蕴藉的文学艺术高峰。　　我迈出东坡赤壁门，门楣上“赤壁之游乐乎”（《后赤壁赋》）久久在我耳畔回荡。（本文配图摄影均由作者本人现场拍摄）本篇审稿 李丹 组版 ⑤ 作者简介　　秦立河，河南睢县人，毕业于商丘师专中文系。工作在濮阳，中学语文高级教师，已退休。获得“河南思客2023年度优秀作者”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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