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小小说）

李新

文学作品，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佳文从汀东师范毕业了。毕业那会儿，老师们对他们这一届同学说，我们已经把在师大学到的知识基本都传授给你们了，如果你们还不满足，就自己去寻觅吧。

佳文当然不满足啦，他想去报名参加成人高考，想进入大学深造，一打听要向教育局缴纳培养费2000元，一下子让他望而却步了。他想去江苏吴江的大伯那里去工作，教育局局长说，这倒可以，只要江苏那边肯接收，我们这边就肯放。可是，佳文奶奶一听就哭了，要去你们去，我孤老太婆一个人留在老家守屋。佳文是奶奶从小带大的，佳文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回到家乡柳河镇当了一名小学老师。

柳河镇是一个客家古镇，风景优美、气候宜人。佳文被分配在离集镇三里多路的红光村小学任教。

红光小学坐落在一个小山坡上，两排青砖黑瓦搭盖的教室，一个宽阔的操场，一排沙灰包墙的教师宿舍。学校里有十来个老师，200多个学生。学校门前有一条清凌凌的小河蜿蜒流过，远处是绿油油的田野和连绵起伏的青山。佳文觉得此处风景独好！

傍晚，他常常在小河滩上徜徉，或坐在碧绿的草地上，仰望蓝色的天空，凝神思考，有时候还吹箫打发那无聊那短暂的无聊，那箫是在师范读书时买的，一直带在身边，他最喜欢吹的曲子是《苏武牧羊》、《阳光三叠》、《渔舟唱晚》。

有时候，佳文连周末也不回家。红光村很美很安静，佳文喜欢。教师宿舍坐北朝南，是用黄土夯筑，沙灰粉墙面的那种房子，住人很舒服，冬暖夏凉。

佳文常常一个人在宿舍里，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做着自己喜欢的梦。他手握钢笔，有时若有所思，有时在方格稿纸上刷刷地写着，写了一页又一页，有时候写到深夜，蚊子叼到头上身上起了几个包也全然不理会。

稿子写完后还要不断地修改，改到自己认为满意为止，然后又要重新抄正一遍。稿子通常是几千上万字，重抄一遍，又要费时费力，可是佳文不觉得辛苦。

选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到镇上邮局，将抄好的稿子寄往北方的杂志社：《当代》、《十月》、《收获》，然后静静地等待，等待，结果都是一无所获。

佳文的美梦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大部分人都是不理解的。学校里又矮又胖的校长没有给佳文好脸色看，说佳文没有把心思全部放在教学上，所以教学成绩一般。同事们也对他嗤之以鼻，没有人理解他，支持他。

师范的同学是知道佳文的，他的作文常常被语文老师当作范文读给同学听，他在学校写的武侠小说放在桌盘底下，经常被同学传阅，同学们都说好看。他被老师特许每次的单元作文可以不受单元要求限制，自由发挥。

佳文在汀东县城有一帮文友。有一个化肥厂的工人因为痴迷写作，一年到头对家里不闻不问，诸事不理，老婆和他离了婚，成了孤家寡人。

时光飞逝，第一学年很快过去了。暑假的一天下午，佳文在小河畔溜达，一个骑着重型自行车，头戴白色遮阳笠的中年男人，正躬着身子，吱嘎、吱嘎地踩着踏板往学校方向骑来。佳文定睛一看，那不是柳河镇学区教务处的刘主任吗？刘主任是佳文的小学语文老师，对佳文非常关心。佳文赶紧要把刘主任迎进学校，刘主任说，不用客气，我们就坐在草地上说。我这次来是代表学区，也是代表我个人，请你今年秋季担任红光小学的毕业班（那时是五年制）教学，这次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我知道你爱好文学创作，我也知道读了很多书，当一个小学教师有点委屈你了。当时是国家政策如此，你们这一批初中毕业的学习尖子才去读汀东师范的，但是你必须要接受这个现实，你现在是一个人民教师，教书育人才是你的根本，教好一本书你才有立足之地，才对得起在师范学习的这几年学到的本领。

刘老师一番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话语让佳文很理解，很感动。刘老师这是第二次进学校动员佳文去教毕业班了。这次那么一个大热天，刘老师汗流浃背，说话都气喘吁吁了。佳文满口答应了刘老师的请求。

佳文把多年来的稿子一一清理出来，有高高的一摞，全部拿到操场上，点燃，烧掉。那一刻他流泪了，空中有一朵白云轻轻飘过。

他要重新再来。开学后，他认真钻研教材，通读大纲教参，虚心向前辈们请教教学经验。上课前，他积极备课，充分准备。上课时，他深入浅出，生动形象地讲解，把学生们征服。看着讲台下一双双清亮的眸子，一双双求知的眼神，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为人师者的快乐。课后，他耐心细致地辅导学生，看到后进生的进步，他享受到了成功的喜悦。他开的公开示范课《飞夺泸定桥》、《黄河象》、《跳水》得到了学区领导、同事们的一致好评。

第二学年的夏季，佳文所担任的毕业班语文教学成绩一炮打响，在全学区三十多所小学中名列第三。同年秋天，佳文被任命为红光小学教导主任并继续担任毕业班语文教学。

第三学年的秋季，佳文因为教学成绩突出，教学业务精湛，被提拔为柳河镇中心小学副校长。这一年的元旦，佳文又收获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