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徒步串联的故事 一纸用笺的回忆

王炳森

国营八五六农场用笺

兹介绍：

东北农垦总局国营856农场中学伍名学生由集贤、北京、韶山、延安等各地进行徒步革命串联，希沿途各地给予大力协助为盼。

此致

革命敬礼

国营八五六农场文化革命委员会

1967年1月（？）

这是个残淡的记忆。2024年8月在856同学相聚中，联系到了在北京居住的梅端拾。我俩微信交流，他说道：“在1967年，我们同学串联时，我还有介绍信呢。……”我惊诧不已，他真是个有心之人。它即刻传给了我。看着介绍，乘车证，空白信。这引起了我对那个年代残缺的记忆。

这是个少年时期人生的故事。这对我们有多大的影响？是难以断定的。但1966年文化大革命，使我们的初中二年级中断了学业，目睹了虎林如火如荼的批斗烈火，一张纸条，一个口号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农场书店、邮局的墙上出现批判任炳初的大字报；教师中有人用档案资料的大字报揭发农场干部路线，另一部分教师对此不同立场批驳，写了批判反动路线的“星火”大字报，形成了场部两大观点对立大辩论……。血统论漫延到我们学校，出身不同形成两派，同学情感撕裂，出身下中农的我压抑之中，在连队劳动，最爱唱《箭杆河边》电影插曲，“知心的话儿向党说”：汾河流水波连波，滩头芦苇棵连棵，竹篙点水知深浅哟，知心的话儿向党说……。苦了一位家庭出身富农的女同学，劳动中总有人为大家朗读毛主席语录，她因自卑不敢站起来宣传，便被指责：“你地主富农，为什么不宣传毛泽东思想？”她鼓足勇气向大家朗读时，又被制止：“你们地主富农，没资格宣传毛泽东思想！”少年心灵伤害，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年，我目睹郭巨成校长给副校长下跪：“老赵，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学校副校长周贤敏挨批斗，妻子刘羑自杀身亡；到过朝鲜战场的随军记者、班主任语文老师李鸣雷，为我修改的反对美帝侵略越南战争内容的“双簧”，成为农场优秀节目，让我和张国臣随电影队到所有连队放映时演出，因为演肯尼迪，给我起了绰号“老肯”。恩师李鸣雷下放连队，儿子因为患病不能及时治疗，终生残疾……。这些故事中的老人们，大都离我们而去。

如今我们已经进入了老年，徒步串联，是一个多少展现我们的个性，却难以说清是什么“故事”。

我们东北农垦总局牡丹江农管局856地处虎林边境地区，1967年中学学业己经因文革中断。文革时期是不允许串联的。有人说：“不许到边境地区串联，不是说你们不能外地串联呀。”闭塞的我们，哪会思考这个问题，丧失了大串联高潮的最佳时机。此时醒悟的我们，决定抓住这次机会，效仿已经全国出现的大串联长征队，我便和几个同学商量策划了这次活动，结果十五个同学参加：王炳森、王德超、徐德勤、徐德库、梅端拾、陈广学、朱春宝、段山崎、李秀荣、李君、戴美阳、刘芳兰。经学校请示农场文化革命委员会同意，学校按我们的要求的样式，给我们定制了“乌苏里江畔”红旗。当时向农场提出带匕首防身，为了我们的自身安全，没有同意。这样，我们一行背着行李，首批徒步走出去了856农场。

1966年文化大革命接见红卫兵

路线：856~857~知一镇~（二人班止行）~黑台镇~鸡两市~恒山~犁树镇~三道通~牡丹江（海浪机场）~温春镇~宁安~东京城（老爷岭）~镜泊湖（对岸村镇）~敦化。全程约1100~1200里。

无限忠于……

予防难题，依靠组织的《空白介绍信》。

年少出行，是第一次，学校家长都很担心，偏辟山区多多，山路树林，野兽出没，担心不无道理。我们出发了，有人非议，随后指责的同学们也纷份结队而行，必竟年轻人的情致相通……。

走在大路上

如饥似渴地学习

好人指路

一面乌苏里江畔红旗，张扬着这邦年轻人。冬天冰封，没有河水障碍，沿直线道路前行。过857，杨木，在密山知一镇，找镇领导，说明情况，求住宿帮助，安排在一所学校住下，在镇上买些吃的……。

第二天行程走二人班，行至半路，便听后面：“长征队，长征队……。”只见一中年人边招手边急匆匆向我们走来。“你们是去北京是吧，了不起！这是毛主席老人家战略布署哇，让年轻人熟悉了国家各处地形（理），为防备战争需要……。”说了不少好听语言。又说：“二人班属于边境了，你们过不去，只能是走黒台镇到鸡西……。”

听了人家指点，只能改变方向，黑台，在我们行走右前方东南角，无村庄，无正路可走，只能是自行开路。如何难走？说不清了，田埂地，草地，冰道，速度极慢，快遇到公路吧，那是走路的期待。

中途改变方向，乱了计划，艰难走到公路，已经快黑天了。到黑台已10点多钟……。

第一次的鲜族饭

黑台镇鲜族人多，村干部安排我们集体住在学校，分别安排到各家吃饺，交1一2毛饭钱，记得很清楚的米饭、辣白菜，黑色大锅在炕的旁边，吃完锅中的米饭，把倒在锅里水，便盛一碗水端给我……，是少数民族不同的生活方式罢。

那个时代的我们

恒山还有要饭的？

在鸡西住在铁路中学，看到了城市的热闹，看到了发电厂大烟囱旁边冰球场上拼抢运动……。

途径恒山，在饭店吃饭时，看到了乞丐，我们都很惊讶，这和老师课堂讲的“即无内债又无外债”的幸福生活不一样。

牡丹江途径海浪飞机场，温春，宁安，东京城。在东京城我感冒，身体发烧，不想吃东西，徐德勤给我买了饼干……。大家停了一天休息。

学习社论

老爷岭冬之景观

离开东京城，便往镜泊湖前进，必经老爷岭，真是崇山峻岭，白雪皑皑，森林茂密，虽是景观，却不观景，只有我们的缓缓前行，有时而看到挂在树上冬青，引来兴致，它可用其泡水治疗冻伤，自己用过，徒步而行，才见识到了冬青的来路。一遇到山路上坡，便倍觉路漫漫的疲劳……。真是：不是山里人，不知行路难。

镜泊湖北湖头

到了镜泊湖在北湖头便下湖，在冰上径直向对岸走去，光滑碧透的冰面，远处山峦重叠，前进的方向灰蒙蒙的，在缓缓的前行中逐渐清晰。村庄不大，找到了村干部，便把我们安排到各家各户。我往的这家，房子矮小，屋内灰暗，生活不宽裕，房东很热情 ，说起这个地方闹过土匪，有过抗联的事，是个有革命故事的地方，吃高梁米饭，萝卜咸菜条，还有蛆吃过虫眼，记忆犹深。

长征是宣传队

敦化城

吉林敦化是一个小城市，有很多裤裆街。三哥在附近当兵，属于公安部队，看守监狱，距离百余里地，专程去了一趟，长了一个见识：监狱中众多罪犯，各有所长，各尽所能。

中央发了“就地闹革命”通知，串联者返回原地。我们的长征终止。

那年代休息空隙，在聆听学习

聪明的梅端拾

同学梅端拾，我们两家前后邻居，从小一起上学，爱动脑，小学时装收音机，班上同学嘲讽他吹牛，竟然装成了，人们钦佩不已，也使不少同学闭了嘴。这次“长征”他竟然周密策划，开出了返回时去佳木斯参观刘英俊烈士纪念馆的介绍信，並要了空白信，足见思维缜密。而且保存57年。才有了这段残缺的文字。

2月9日春节刚过，11日梅端拾和4名女同学车去佳木斯参观刘英俊烈士馆。

我和朱春宝，王德超，段山琦，徐德勤，徐德库从敦化去了长春，住长春师大，食堂大厅之大，开了眼界，起早去斯大林大街排队买毛主席纪念章。听说了一个红卫兵背行李下公交车，车门夾住了行李带子，倒在汽车轮下身亡。知道了出行之安全防范。

回哈尔滨住在了哈三中，看着无轨电车印象深刻。视野狭隘和疲劳使我们到哪里去都没有兴趣，只有朱春宝去了北方大厦……。

少年时代，闯荡几十天的残缺记忆，令人可拾起时代印迹，悲喜不同，苦乐不一，有人生圆满，有人生悲剧，有人生遗憾，是我们的老师，那一代人的老辈们。

说明：照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