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眼前流向远方(谢志军)

想写就写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从眼前流向远方</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读夏坚勇《大运河传》</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紧挨居所围墙外有条河,东西流向,本地人叫通扬河。从小我知道这是条有历史的河,但对这个历史不知其然,只知道它通往扬州。</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那时,外公对我说,通扬河东临大海、西至扬州,是本地通往外地的重要水道。外公年轻时行过船,当过纤夫,对通扬河知道不少。我没见过外公当纤夫,但我见过他用两轮拖车拉楼板拉水泥电线杆:打着赤膊,双手紧握车把,背着绳,弓着腰,前脚踩,后脚蹬,汗流浃背,一步步艰难向前。我想,外公在通扬河畔拉纤时,大概也这样吧。</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当然,靠苦力谋生的外公不知道,这条通扬河有上可溯至西汉的历史,原本是条运盐河,主导开凿的人叫刘濞。他也不知道,这条通扬河也称通扬运河,是大运河的支流,是我们身边流淌的大运河。</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似乎扯得有些远,似乎也没有,因为我的家乡海安也是《大运河传》作者夏坚勇的家乡。夏老师谈创作《大运河传》缘起时,也曾讲过他与通扬河的故事,他说:“古运河,苏中大地上的一条母亲河”。通扬河,这条古运河,数千年来哺育着两岸儿女,它像一根动脉将密布于家乡里下河纵横交错、毛细血管般的河汊沟渠连接起来。家乡人民也通过它,流向更为广阔的天地。</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遇见一本书,有时是一种缘分。前不久一个周末,我去海安图书馆借书,在一排排书架前徘徊时,碰巧遇见《大运河传》。我对夏老师“大散文”特别感兴趣,之前刚刚读完他的《宋史三部曲》。</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打开《大运河传》,首先吸引我的是它的语言,如醇厚老酒般香、如古色古香般美、如百科全书般博,让我甘之如饴、沉醉其中。随手翻开一页,这样写道:“除了富于浪漫色彩的芦苇,和大运河忠贞不渝地一路同行的,还有纤道——它那裸露在烈日下或寒风中的瘦骨嶙峋的形象,还有纤夫那极具雕塑感的身影,都凸现着某种生命意味,令人想到人类意志力的坚韧和生活中永无尽头的困厄与无奈”。读到这样的文字,怎能不让我这个纤夫后代有着深深的感触?夏老师通篇散文化的语言,字里行间洋溢着充沛的感情,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时而平缓,如同那浩浩流淌的大运河。在夏老师笔下,大运河是一条具有生命意义的河,它有母亲般的柔情、父亲般的沉稳;是一条具有脾气个性的河,恬静时温柔可人,生气时咆哮如雷。或者说,在夏老师笔下,大运河不是一条河,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故事满满的女人,一个饱经沧桑的男人。</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大运河始于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凿的邗沟,至今已有2500多年历史;它横跨8省(直辖市)5大水系,总长2700多公里。阅读《大运河传》,如同在历史隧道中穿行,又像在广漠大地上行走。全书共有四章,每章分设“空间篇”与“时间篇”,这样的巧妙构思注定它既不是一本“历史书”,也不是一本“地理书”(或“水利书”),而是将历史、地理、人文、风土民俗等融在一起,形之于散文化的语言,真是精彩。阅读这本书,不会有读工具书般的枯燥,而是美的享受——水的美、人的美、历史的美、地理的美、语言的美、风土人情的美……水看似柔弱,其实至刚至强,看看历史上这些与大运河发生重要关联的帝王——夫差、杨广、忽必烈、朱棣、康熙、乾隆,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赫赫有名,哪一个不是大刀阔斧、雷厉风行。</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自古以来,治河是大事,因为这牵涉政治、军事、经济、民生等诸多方面,它与朝代兴亡密切相关。但同时,治河又涉及另一个沉重话题——劳民伤财,这也让不少帝王望而却步。大运河,成就了“水上漂来的紫禁城”;也是大运河,隋炀帝杨广背负着千古骂名。欲成大事,必有个性,必有决断,必有雄心,千古功过留给后人评说。《大运河传》中,夏老师以客观理性的视角看待向来饱受争议的夫差、杨广,让我心生敬意。没有一种高远超越的眼光,还会有今天我们引以为傲的万里长城、千里运河吗?</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阅读《大运河》期间,我专程去了趟位于扬州的中国大运河博物馆,我在一个专题展馆前驻足良久。这个专题展馆为“隋炀帝与大运河”。展馆通过“雄视”“宏图”“风华”“梦归”四部分讲述了隋炀帝杨广与大运河的渊源,看完不免让我心生悲怆。这四个部分,也与夏老师书中写杨广时所列的“千里长波一旦开”“雄视四方”“盛世”“江都”四个标题异曲同工。“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晚唐皮日休这首《汴河怀古》总算为隋炀帝杨广说了几句公道话。我想,这首诗夏老师应该是认可的。城因河而兴,这个专题展馆的设置,也可看出扬州人民对隋炀帝杨广有着不一样的情愫。</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对历史的还原与想象是夏老师历史散文的特色,这种回到历史现场从历史偶然中探寻历史必然的手法,在今天看来已不算新鲜,但在《大运河传》初版时的2002年却不多见。历史不仅有宏大叙事,还有日常与细节;历史不仅是历史书上的生硬文字,更多的是一张张鲜活面孔、一段段精彩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20px;">在萧瑟的初冬傍晚,我站在紧挨居所的通扬河畔,举目向西眺望,斜晖脉脉,波光粼粼,那横跨其间的桥梁与闸口,那两岸高耸的树木与垂柳,阻隔不了我深远的目光——一望千里、一望千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