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章作者:DM</p> <p class="ql-block">场部院里发生的事</p><p class="ql-block"> 农场的上空骄阳似火。难得的好天儿。这种天气晒粮食最好了。可眼下离秋收还有一段日子,大田地里的苞谷穗子还泛着青。</p><p class="ql-block"> “出来,都出来!搓苞——谷啦!”熊会计用尖尖的嗓门大声地喊着。熊会计,样貌敦实又干净,嗓门也豁亮,一嗓子下来,如果你听力达标,站在迴龙庵的坡头上,甚至在野竹林旁边的大地里都能听得见。</p><p class="ql-block"> “有地震不可怕,熊会计的声音才可怕。” 这可不是我在故意吹捧他,是我真的听到有人曾这样夸奖过他。我所了解的熊会计,其时为咱大院后勤系统正宗管理干部,正儿八经的分管咱农场的财会工作,人不仅长得周正而且非常有人缘,关键是他的工作能力还很强。所以要是论起表彰,这事儿压根轮不上我来说。印象中,他的嗓音真的是很特别,那是平时属于尖叫级,到了关键时刻可以称得上是警报级,所以咱农场只要有他在,根本用不上警报器。还记得那一年防震,他大概是负责咱农场的警戒或通讯工作。于是在有一天的晚上,他有意识的测试了一下自己嗓音的力度,结果,搞得大家伙差点没乱了营——那叫声真叫一个惨哪,像杀猪一样。当时同志们都以为是真的地震爆发了,纷纷往房子的外边跑,吓得有人脚差点儿没跑崴了。好家伙,那天场里的人都不晓得这老兄玩的是一把现实版的 “谎报震情”。因为,那天晚上闹地震的那只“狼”根本没来。还好,也没白练,权当是防震演习了……</p><p class="ql-block"> 清澈尖利如雷贯耳的喊声,让在场部周围的勤劳工作者们涌了过来。有人一边走一边嘀咕: “搓啥苞谷啊,新粮不是还没下来么?” 正在场部宿舍里小坐的我,刚好赶上天时地利,听到那喊声,几步便跨出了房门。出去后,眼前忽的一亮,场院上不知什么时候还真堆上了一堆苞米棒子。估计是刚弄上来的吧,因为方才还没有呢。神了!提前丰收了?要真是这样,那可是咱农场的喜事。再仔细看,疤疤癞癞参差不齐的玉米棒儿,好像不是新粮。咋回事儿?一打听,原来是粮仓(说是粮仓,其实就是咱农场场部西厢房那边稍微大一点儿的那间屋子)里闹耗子,老鼠们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几十口子,欢天喜地的在里面度上蜜月了!整整的一屋子的粮食,再不弄,怕是要全废了…… </p><p class="ql-block"> “搓!”说干就干。这活儿我上中学时学农的时候就会干。一把铁扦子,一堆苞米芯子,随手挑开一条线,二话不用说,开搓。说实在的,这活儿倒没什么,用不了多大力气,而且还是坐着工作,那真是闲着半拉膀子干。要论缺点么,就是有点儿太费手了。您说,这是在搓苞米,戴手套吧,手感觉肯定不灵光;不戴手套吧,用不了多久,您的手掌就会磨出一串泡来,甚至会是血泡。那也得干,咱农场的活儿就是这样,容不得挑肥拣瘦穷讲究,只能是自己多多包涵。大家伙围成了一圈儿,一边搓,一边杂侃,心情倒也不错。一连好几天,安排的都是这活儿。天气也不错,老天爷挺给面子。</p><p class="ql-block"> 农场的场部是一趟红砖房。我参加锻炼的那年,那排红房子大约还是九成新的。别看房子不怎么高档,但在那时可是咱农场的标志性建筑,红艳艳的房脊大老远的就能看得见。这是因为,它的前后左右不是土房就是板房,又由于是坐落在坡地上,所以显得非常亮眼。不知是不是故意那样设计的,院子坐北朝南,前面自留有一块地面很光溜的土场院。场院虽不算大,但视野倒是相当宽阔。没事儿的时候你可以坐在那里看看蓝天白云和菜地里的黄瓜豆角什么的。远处有一条河,河上有一座水泥桥。桥上过客不怎么多,据我观察,主要是咱农场自己的人在使用。当然,有时也有老乡牵着水牛或推着鸡公车从桥上慢慢悠悠的走过,看起来很安逸。但多数情况下,这桥显得好像比较孤独,因为离它最近的兄弟姐妹桥不是在 124 就是在中兴。在咱农场劳动,业余时间除了闲聊和打扑克外还有就是可以逗一逗咱农场场部的那条大狼狗,也挺好玩的。可是那狗有一个很吓人的名字,叫“魔鬼”。真不知道这个吓人倒怪的名字是哪个壮士给起的,除了引起人的恐怖外,似乎别无它用。也好,反正这“魔鬼”呀,只认得咱们自己人,而且衣服上必须有“三块儿红”,其他人是很难接近的。您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个内部约定,倘若是真遇到了坏人,那便可见真章。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只要“魔鬼”一声吼,坏人小偷绕着走。假如你闲心足够大,英雄的“魔鬼”先生也是很愿意跟你扯的,而且关系一般处理得都比较融洽。但这“魔鬼”有时也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这时就尽量少惹它。总的说来,这狗的脾气虽然倔强,但对咱农场那绝对称得上是赤胆忠心,这一点有目共睹。哦,有点儿扯远了。</p><p class="ql-block"> 这天中午,吃过午饭,我披着(太晒了!)那件在夏季里经常用作正装的绿色制式衬衣,在寝室门口的台阶上闲坐,呆呆的望着这一大堆苞米棒子出神。唉,搓了好几天,也没见这堆苞米棒子少多少啊。这么多,全凭手来搓,我也真是服了。啥时候咱农场也能像咱东北红丰农场那样全都实现机械化呀?这要是能有台机械,就这点儿小活,干起来还不够它塞牙缝的。还是建设现代化好,省工省时又省力。可转念又一想,又觉得自己多少有些好笑——你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这么大的一个事儿,轮得上你这个小兵伢子来运筹帷幄指点江山么?你以为你是谁?你呀,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咱农友们一起好好的用手慢慢的搓吧……</p><p class="ql-block"> 正在瞎想着,忽然“嗡”地一声,一架“轰炸机”猛烈地俯冲下来,一头扎在了我的胳膊上,紧接着就是一阵钻心地疼痛,我的第一反应告诉我——“我被袭击了!” 我下意识地用闪电般的速度将其“击落”…… 定睛一看,啥玩意儿啊?哦,是一只硕大的蜂子!我从小生长在北方,见过许多蜜蜂,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蜂子!只见它痛苦地在地上挣扎着,并不停地在地上翻滚着,肚子里的“肠子”都流出来了,看样子已经奄奄一息。我望着它那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心生一丝怜悯,自言自语地又像是对它: “您说,我又没招惹您,您干嘛袭击我,您这是何苦呢?真是自找没趣…… ” 它的痛苦未尽,我的苦痛又上来了。我仔细再看,疼痛的左胳膊的皮肤上露着一个小小的黑尖儿,是蜂针吧?天哪,蜂针还在肉里面!怪不得这么疼!有人劝我,快去门诊部看一下吧,要不然咋整?我说,去啥门诊部呀,大晌午头的,去了也不见得有人。算我运气好,咱农场医务室的值班医护鞠淑英在。她给我及时地做了一些简单的包扎处理,还打了一支不知是什么药的针。</p><p class="ql-block"> 到了下午,毒性好像是刚刚开始发作,我发烧了。胳膊也跟着肿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疼。我有点儿熬不住了,去医务室找大夫,刚好人不在。</p><p class="ql-block"> 到了晚上,周身开始一阵阵发冷,头上也呼呼地冒起了虚汗,卷起袖子一看,左上肢上半部已肿得发亮。忽然,我看见医务室的灯是亮的,加之疼痛难忍,于是不由分说闯了进去。“鞠医生,您再给我看看。” “你怎么早不来?” “找过您,您不在。” “哦,大概那会儿我去大院取药去了。” “有治这个的药吗?” “只有一管南通蛇药片。一共12片,都给你吧。” “记着,一天服用两次,一次两片。三天的量。” “太好了!” “你这伤说来很危险。幸亏是蜇在胳膊上,要是蜇在了头上,会出人命的!” “是吗?这么厉害。” “再给你开一个礼拜的针剂,一天一针,记得按时来哦,千万可别耽误了!” “谢谢鞠医生!” “我不是医生。我是卫生员。” 唉,多好的鞠医生!仁心似月……</p><p class="ql-block"> 一周后,吊着纱布绷带的左臂放下来了。拆开时,我看到毒刺处有一个漏斗状的小坑儿,那是消肿后留下来的,圆圆的,像个纪念物。</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劳动锻炼结束后回到了组里,就此事还特意请教了一下我们亲爱的王组座,方如梦初醒。他对我说: 叮我的那家伙应该不是蜜蜂,也不是马蜂,是“牛蜂”!山区里面常有这种东西。据说这鬼东西常常主动攻击人类,有剧毒,很危险!乖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