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

妮派书房

　　近日躺在床上,四肢瘫软无力,口苦难受，失去了味觉,想起了母亲做的常家菜，心里不禁生出了感慨"家,是什么?"

小时候,有母亲的地方就是家。早上有人催着起床、吃饭、上学，天若下雨,她坚持着要我记得带伞。放学回来时,老远就听见锅铲轻快的声音,饭菜香伴着晚风丝丝缕缕，不知不觉钻入鼻孔,全家人伴着夜幕坐在院子外的几块大石上吃晚饭。夜深了,月亮挂在对面山头的树梢上,几个孩子时不时地打着哈欠,在笑闹踢打声中钻入了被窝,关灯了,时不时听到村庄里有大人的咳嗽声,走动声,窃窃私语声。朦胧的月光,窗外野花的淡淡清香混杂着泥土香,幽幽飘进半睡半醒的眼睫里,屋里屋外都是一个温暖而安心的世界,那便是我最初记忆中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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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想和一个人一起成个家,两个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即便窗外飘着冷雪,可是卧房里伴侣的手温暖无比。可是这个家,很多时候,没多久就散了,因为人会变,生活会变,家也跟着变质。龙应台说"渴望安定时,很多人进入一个家;渴望自由时,很多人逃离一个家。渴望安定的人也许遇见的是一个渴望自由的人,寻找自由的人也许爱上的是一个寻找安定的人。家,一不小心就变成一个没有温暖,只有压迫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固然荒凉,但是家却可以更寒冷。一个人固然寂寞,两个人孤灯下无言相对却可以更寂寞。"这,始终不是我要的家。

后来,有了一双儿女,有儿女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早晨,天还未亮就起来做早餐,将热腾腾的豆浆端上桌,看着他们一口一口喝下,掐着时间风尘仆仆地送往学校,黄昏时,左手拉着女儿,右手牵着儿子,看着他们走回家,各自坐回自己的书桌开始写作业,之后,折返回厨房,一边炒菜一边辅导作业,孩子从作业堆里抬头冲我一笑,不说话,只是笑了一笑,有孩子的地方,就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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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我想去人烟稀少的地方建个家,家前有土,土上可种丝瓜，丝瓜沿竿而爬,迎光开出巨朵黄花,花谢结果,累累棚上。我就坐在那黄土地上,闻空气中散发的青草香气,摸皮肤上阳光给予的温暖,听周围的鸟叫声、虫鸣声、流水声，独自一人在宽广无垠的野间行走奔跑,感受翠绿而柔软初长的青草,裙角滑过草间在风中飞扬，累了便躺倒在草地上,此情此景,才真正感受到古人笔下自然的真正魅力"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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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那个时候,我会将自我追寻到极致,每时每刻的选择都是在经历生命,选择带着爱去如实地追随自己的内心所想,把多少年前脑海里勾勒的画面一一呈现给生活:春天的时候,提上篮子、热水壶和茶具,在桃林里，采上一些桃花放进茶壶里,热水淋上,感受着阳光,看着花瓣随轻风飘舞,此情此景不负此生。

夏天的时候,清晨采几枝荷花放在桌案上,熬米粥时,放几片花瓣在粥里,午后蒸馒头时,荷叶成了最佳的笼布,碧绿的荷叶上放上刚揉好的面团,顺带再烙几张荷花饼,多么美好的人间烟火,用心感受四季,我想我家就在山间，坐拥自然。

　　再后来,我体态渐孱弱,目光渐呆滞,步履渐蹒跚,我身边的人一个个走掉,通常走得很远,很久。在很长的岁月里,只有屋里的灯光特别灿亮,黄昏的阳光特别凄清,屋外的人声特别喧哗。有一天,我从暗暗的窗帘里,往窗外看去,仿佛不远处,来了一辆车,我知道,是来接自己的。此时此刻,我可能自己锁了门,慢慢走出去；也可能是坐在轮椅中,被推出去；更有可能是一张白布盖着,被抬出去。这一刻,我的家,在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