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酒当歌 ‍五、酒与情绪

余明

　　自打原四川省委书记杨超，一激动挥毫泼墨赞美五粮液酒＂三杯入腹浑身爽，一滴沾唇满口香＂。这一经典诗句流传至今，不知有多少文人墨客心血来潮，也跟着用各种形式讴歌吟颂起五粮液酒来。但凡来到宜宾，总要去酒厂闻香起舞，究竟喝去了多少五粮液酒，还真是无法估计得出。

酒能使人由兴奋达到麻醉。几杯酒下肚，就会飘飘然，醺醺然，兴奋得忘乎所以。平时沉默寡言者，能谈笑风生；往日谨小慎微者，也敢疯狂地吼上几声；而谦谦君子，亦能踢翻桌子骂娘。如果说人们日常生活中因各种原因有所顾忌，戴着所谓的面具的话，那么酒能使之兴奋得把顾忌全部抛开，把遮羞的面具撕得荡然无存，恢复其本来面目。要说酒能解忧，兴奋恐怕是追求的一种方式。兴奋之中敢说平时不敢说的话，敢做往日不敢做的事，以极其淋漓尽致的宣泄情绪，达到瞬间的心理平衡和精神满足。如果继续喝下去，趁着酒劲上来，脑袋发热，满眼金光，此时顿觉整个世界空空荡荡，物是人非，无欲无念，六根清净，穿越红尘。这可能又是人们用酒解忧的另一种效果。

　　90年代初，全国各地的酒商纷纷到宜宾采购五粮液系列产品。时任宜宾五粮液公司销售部经理的我，每次都成了客人的导游兼顾问。此时位于宜宾城区中心处，专门塑有＂天女散花＂的五个漂亮姑娘，每人手捧一束代表五种粮食的花束，甚为壮观和优美。在它的傍边还专门设置了一个莲花台，中间有一瓶麻油瓶五粮液，时时刻刻都在流淌着＂五粮液酒＂。此地在当时成为了著名的一处景点，凡是有外地游客来宜宾，都要到此打卡，品尝＂五粮液美酒＂。这是当时我陪江苏客人去品尝玩酒的情景。

　　其实，酒是无法解忧的。酒醒之后，你还是你，忧还是忧，外加头晕脑胀，四肢乏力，有所醒悟，仅此而已。如果说酒能解忧，谁遇上不顺心之事，都去拼却性命大醉一场，醒来之后一切重新颠倒，变得开心起来，那酒不成了灵丹妙药？酒不仅不能解忧，而且往往引发出新的麻烦，更使人忧上添忧。而惹了麻烦败坏名声，总会让人背后议论纷纷：以酒发疯，借酒装疯，这种虚伪之举也着实让人感到不齿。

当然，也有喝了酒不惹事生非的人。他们既不想兴奋时乱来，也不想死猪一般＂无息无虑，其乐陶陶＂。这种人把饮酒本身作为宣泄过程，以此调节内心的情绪。也有人在不顺心时邀上两位知己，小饮之中感叹人生、命运，在知己相劝声里寻找理顺情智的办法。不管怎样说，心里不痛快想喝酒，早已成为人们的一种生活现象并形成了独特的文化现象，但由于人们的生活阅历、思想修养、所处的生存环境等不尽一样，酒后所表现的情绪也会各不相同。

酒能使人丧失理智，郁闷之中饮酒，借酒劲做出荒唐的事来，搞不好连人带脸都要被输得精光，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了。

　　人生失意常以酒为伴，所谓＂宽心应是酒，遣兴莫过诗＂。古来如斯。

李白当初何等的满怀豪情：＂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诗人失意饮酒有诗作证，天下不会写诗的失意者，喝得翻江倒海、死去活来多得很，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在宜宾这块土地上，多少人因升迁无望抱着酒瓶不放；多少人因发家无门借酒消愁；多少人因家庭、婚姻、儿女不如意而醉生梦死。我有一个朋友，少年得志，初入官场，红红火火，之后累年许许多多的下级得到不断升迁，而我的朋友调来调去愈加不被重用，越发心灰意冷，只得借酒消愁，数月之后，酒量大增，一遇酒局，与人干杯来者不拒，酒毕必大醉，以倾心底积怨，见到既可怜又可悲。如今时代天下之大，此处不留人 ，自有留人处。我劝他：如有本事，施展才华的舞台到处都有，何必＂除却巫山不是云＂呢？

人活在世上，本属于社会，谁也难免有失意之时，此时喝上几杯酒，以之宽心，调整情绪，也在情理之中。我常常就是这样，碰到生意不好，遇到不顺心的事，或者家务琐事之类的问题时，一般情况下我都会选择默不作声，或到处走走看看，或高歌一曲发泄情绪，或找个避净之地独自喝上二两，慢慢化解心中的烦恼，这酒有时实际上还是有积极作用的。

　　在特定的环境，人们借酒传递交流情绪，或悲壮，或惜别，或相思，致使特定人物的特定情绪达到高潮。

79年中越自卫反击战，将士按耐不住为保家卫国而战的豪情，在出征仪式上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催马上阵，义无反顾，是何等的悲壮！我有一个同事，平时极不善酒量，一次平常酒宴，这老兄左一杯右一杯，喝得酩酊大醉，酒醒问其何因，该兄先不好意思，追问再三才说忽忆及情人，心意荡漾，不能自持，想用酒浇泼思念之情，酒醉全是不知不觉之间。我平时最怕为亲朋好友、战友送行设酒。开始倒还利索没事，等到个个来了酒劲，那惜别之情绪，简直没法提了。看吧，女士洒出热泪，男子汉也失去控制，互相叠手紧握在一起，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跟战场送行似的。说起来，战场送行还比这果断，一碗酒捧在手里，临阵喝酒一大碗，浑身是胆雄赳赳。说声战友多保重，坚定地扭头就走了。哪象这样，今天分手，说不定明天又见面了，仍然站在那里拉扯不断，话说不完，搞得难舍难分的样子。

听打过仗的人说，战场上的酒最够味。开战前，一人一碗，相互无言，哗哗地往嘴里灌，浇得满脖子满脸，碗底朝天摔碎，挺身而出，压根就没想着回来，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壮行之酒。

有人说酒能壮胆，这话也不是全对。在特定的环境中，以酒造成浓郁的气氛，借着酒劲使本来固有的胆量外露出来。景阳岗武松打虎是够刺激，首先是武松有打虎之枝，有打虎之胆，当然这武松还杀过人，何况是虎？再加上十八碗和店小二的无意激将，晕乎乎地就上去了。本人历来胆小怯懦，就是请我喝上三瓶＂五粮液＂，我也不敢孤身一人黑灯瞎火到坟地转一圈。

酒，只是积极调动情绪使之发挥效应。如果运动员参加奥运会，使用象少林功夫般的技巧，每人刀枪不入，武功高强，喝酒上场，在拳击和体操比赛上争个世界冠军，应该不在话下了吧。

举杯对月，一饮而尽，非为醉乡之客，实乃释怀之心。世间烦忧，皆如杯中酒，饮下便成过往云烟。做到不言人间是非，只道风月天边，酒逢知己千杯不醉，心交不语胜千言。置身在这样的情绪中，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如涉仙境般的感觉。

酒，进入人类社会以后，逐渐形成了一种文化，一种艺术佳作。它以其水的外形，火的性格，独特的魅力，酒通人性，酒对人真诚，渗透在人类生活的各个角落，人类文化的各个方面。

中国酒文化已有数千年的历史，是中华民族光彩夺目的瑰宝。国兴则酒业畅茂，酒味香醇，国衰则酒业凋敝，酒味苦涩，酒里也荡漾着国家的兴衰与时代的嬗变。

　　中国儒家文化讲究中庸之道，谦和仁让，宠辱不惊，生活或工作之中，纵然受到很大的委屈，也要善于解脱，而在得意之时 ，则不能沾沾自喜，甚至得意忘形，不然众矢所指，骂道：浅薄！

人生活在社会之中，总是有＂有得有失＂的时候，襟怀开阔自然好一些。但人到底是血肉之躯，且是有思维有感情的，如若得失两不顾，除非憨子傻子植物人。要么人人不思进取，整个世界混沌一片，好在人类是积极进取的，才能推动历史的车轮飞速前进。

中国文化对仕途之径极是讲究，以此显示尊贵低贱。得失也就愈成为人们体现自我价值的标志，成为人生之中闪光的记号。这就难为人了，拚得疲惫不堪，好容易遇到得意之事，又不敢妄自表现出来，一任欢愉心情在五脏六腑转悠，而表面看来却不惊不喜，满脸平直。你说憋屈不憋屈？

长此以往，酒就成了人们的感情宣泄之物。酒场之中，在友人的祝贺声里，收到得意后的某种满足，在推杯换盏的气氛之下，激情得以宣泄。于是便有了升官酒、乔迁酒、发财酒之类的喜酒形式，借着酒劲，就是把话说得大一点，也无人指责的。在偌大的传统文化氛围之中，酒场给人们拨开了一丝小缝，悄悄显示出人之本性。但这必须要在知己好友间进行，不然也会被人视为有悖常规，传将出去，够你招架的。

我一个朋友，荣升局长，一帮往日兄弟朋友逼其请酒。我友志强找我相商。我认为理当如此，请就请罢。友人却道，请酒不难，他只出钱，其余均由我负责操办，甚至酒店也叫我定。究其原因还是怕背上请客收礼的名声。倒也是，只要人不知，任你躲在哪里都会被人发现的。

我很欣赏有些做法，遇到这种情况，需要感情外露，不必只用酒来捅开宣泄的大堤，何时有喜何时庆，不遮不掩，煞是痛快。任你走在大街小巷，都可以跳来扭去，什么样的情绪都可以喷涌殆尽。这一点，我觉的有些地方就很有特色，一瓶香槟酒在手，上下㨪荡，拨开瓶塞，四处喷射。想想这办法也是不错的，既不伤身又不伤神，欢喜的心情随香槟酒挥洒出去，徒增些许色彩。如果这种形式能引入到我们的生活中去，那该少了多少酒局，少了多少顾忌，也可以少开支多少钱财和精力。

其实，话说回来，真是越感到高兴的时候，才越需要酒。普天之下，本同一理。庆功祝捷，开张大吉，喜气洋洋，酒如泉水流进人的血管之中，煽动着人们愉快的情绪。听说过年过节，许多地方五粮液、茅台酒脱销，足见酒在民间的传统情绪高昂时需求量是巨大的。

人生在世，转眼百年。洞房花烛、金榜题名自不必说，乔迁新居、升任高位、工资增长、喜添贵子等等，也是不可多得的高兴事，自然要喝上一杯，喝得热热呼呼，意气风发。＂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一句名诗，激得多少人唱和效仿。

酒与愉快的情绪相辅相成。开心之时开怀畅饮，凭借酒力使愉快的情绪愈加昂扬，斗胆呼出平日里怎么样也想不起或说不出的豪言壮语，方显几许英雄气概。此时此刻，众人均经酒精浸泡，热血沸腾，一片叫好迎合之声，确实能使人变得有活力和自信起来。在酒场之中，这种昂奋之情随着酒杯四处飘扬，传染极快。酒至微醺，人人英气勃发，个个呈＂天生我材必有用＂之状。

　　我有一个文友，平日委委琐琐，自认无才，自卑自贱，偶然出一篇得意之作也不敢示人。终有一日收到一笔可观的稿费，众友示为喜事，逼其作东请客。酒间人人畅谈写作心得，我友只顾饮酒而不多言。等酒力上来，我友豪气顿生，朗朗说道：今年不达十篇双精文章的目标无颜与众兄弟再聚。其言其势与往日判若两人。众友人一片欢呼雀跃。酒后与其谈及，他却愕然，凝惑地问，那大话是我说的吗？在生命的长河里，不管谁人，都会跳荡出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开心浪花，乘兴饮酒，推波助澜，使人足以品出苦寂之旅的甘美滋味；如果添子，体味生命延续的快慰；如果乔迁，尝试生活的新鲜；如是荣升，惊喜自我价值的实现；如是洞房花烛、金榜题名，那快乐劲更是难以言表。

前段时间回老家去，适逢一个叫曾通贵的战友，在刚建好不久的新房里请客喝酒。酒后他精神大振，拉住我的手不停地说：兄弟这些年苦是苦了点，但生活还是充满着很多乐趣和欢乐。一家人其乐融融，房子依山傍水，有果园，有摩托车售卖店和修理厂，言语中流露出有苦也有甜的满足。临走时，硬是拉着我的手不放，非要我留下来跟他再喝一场，我不好拒绝他的盛情，借口有事，并答应下次再来跟他喝酒，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