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写下这个标题,如此残酷无情的解剖自己、评价自己、给自己定性,是需要勇气的,尤其是在纪念自己当兵入伍50周年的时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为什么说自己不是一个合格兵呢?这话还得从1988年我在部队组织开展的一次主题教育活动说起。根据当时部队官兵的现实思想状况,按照上级精神,在向首长汇报并与其一起研究后,决定在部队开展一次“当兵不习武,不算尽义务;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主题教育。时任政治部教育干事的我责无旁贷,具体组织实施了这次主题教育活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虽然我是这次教育活动的具体组织者,但正是从“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的角度讲,我首先就不是一个合格兵。因此,我充分体会到了以其昏昏使人昭昭的感觉。由我来组织这个教育活动,极具讽刺意味。想当年,我的绝大部分武艺都没有练精,军事素养是明显的短板,曾接二连三受挫挨棒。</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不到新兵连,因为没有参加过系统的基础军事科目训练,更没有相互间的比较,不知道考核标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更不知道其他人的实力,尚能蒙混其中。但一到崇明岛油车湾新兵连,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各人实力彻底曝光,差距立马显现。我正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明显感觉到自己军事基础素质的明显不足的。无论是体能、技能各基础科目那么多项目找不到明显的强项,弱项倒有不少。队列训练动作不够标准,内务整理不够规范,紧急集合动作不够利索,单双杠俯卧撑很难符合要求,步枪实弹射击成绩平平,越野跑气喘吁吁。真可谓“体力耐力爆发力,力力不从心;操场赛场练兵场,场场皆拉胯。”印象最深的还是手榴弹投掷。考核标准为,30米以下不及格,30-40米及格,40-50米良好,50米以上优秀。我们新兵连在操场上训练时达到优秀成绩的人不多,不及格的更少,多数为及格和良好。而我在训练时,尽管也很刻苦,很认真,很努力,练的胳膊很疼,吃饭时筷子都拿不起来。但从来没有到过30米,最高记录28米,挺担心会不及格的。好在正式考核时是实弹投掷,不是在平地上,而是在江滩上居高临下,从大堤上往下投。因为是实弹投掷,手榴弹出手后班长就让我躲入了掩体,所以看不到弹着点。手榴弹爆炸后,在侧前方负责观察的老兵报告成绩:“32米!”对这绝大多数人很难满意的成绩,我却有点喜出望外。还好好分析了一番,取得如此意外的“好成绩”,是因为居高临下?是因为超水平发挥?还是因为观察员观察有误,或者不忍心让我太难看,有意多报了几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到新兵连的第二天,连首长就指定我担任新兵副班长。发现我军事素质如此不堪后,不知道连首长有没有后悔,反正我是感觉挺对不起他们和班里的战友们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部分新兵入伍后,都有一个在部队好好干,干出一番成绩来的愿望。我作为全团500余名新兵中唯二的党员和占比不高的高中生,这方面的愿望更强烈一些。但当知道自己的军事素养状况后,我对自己的军旅生涯平添了一份担忧。毕竟要在一线部队干出一点成绩来,如果军事素质不行,其他方面有优势也是很难奏效的。我只能寄希望于在分兵时能尽量不要去步兵连等十分讲究个人军事体能技能素养的一线连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新兵连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了驻于港沿镇的高炮连。这结果让我不怎么满意,但也不十分失望。新兵们当年最不愿意去的是农场,但最终还是有不少新兵安排去了农场。最希望去的是运输队(含汽车排、登陆艇、内河船)和修理所(含汽车、军械修理),还有卫生队等这些可以直接学习军地两用技术的单位,但能去这些单位的新兵少之又少。人们比较向往的还有警卫排、特务连、通讯连等单位。这些单位也和运输队、修理所、卫生队一样,都是在新兵集训期间,有资格悄悄来连队挑兵的。挑兵的一般程序是,由用人单位向新兵连领导提出用人数量素质要求,新兵连领导多于用人数量一定比例向用人单位推荐人员,然后用人单位领导查阅花名册和档案,再召开座谈会。这样的座谈会我也参加过,但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开会的意图。主持会议的是新兵连指导员韩尚平(时任一营副教导员)。先让我们介绍一下自己入伍前的情况,当兵后的感想,然后问了几个问题,让我们敞开聊聊。指导员旁边坐着两位从未见过的领导。指导员介绍说这是团机关来的首长,与大家交流交流情况。两位领导从头至尾都在认真的听着看着,还不时的在本子上写着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高炮连属团直属队,是双管37高炮。这是一款非常出名的高射炮,研制于上个世纪60年代。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我们解放军防空的主要火力,至今仍未完全退役,仍装备了部分民兵和预备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个高炮连为6门炮,可以单炮射击,也可以6门炮联控发射,实现对空中目标的火力覆盖。一门炮由班长和6名炮手负责操纵。班长手持指挥旗负责指挥;一炮手负责炮管方向;二炮手负责炮管高低;三炮手负责到飞机的距离;四炮手负责飞机航向和升降角;五、六炮手分别负责向左右两侧弹仓内压弹。高炮要打中天上高速飞行的飞机,受很多因素制约,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所有人一起配合,哪一个环节稍有疏漏都无法完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6门炮在炮场上分列两排,脱去炮衣,打开炮架后,在连长统一指挥下,一起开始训练,炮管始终保持统一高度,统一方向。训练过程还是蛮有气势,挺震撼的。一般情况下,新兵下连队以后应该能较快融入这个氛围,但我似乎反应慢了一拍,总也找不到感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开始我安排在三班,担任六炮手,即负责向弹仓压弹,这是一个妥妥的力气活。作为多人配合的集体项目,丝毫不能偷懒,容不得半点懈怠。训练了半天,我就累得慌,总也跟不上节奏。如果这样一直在自己的弱项上干下去,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过了不到一个星期,正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连队突然宣布调我去指挥班。刚开始我有些兴奋,以为去指挥班应该更对我的胃口,适应起来能快一点。指挥班是为连队指挥员指挥提供基本依据,为全连射击提供重要保障的。班里有负责侦查、测量、计算、通讯(含无线和有线)等岗位。我被安排当有线兵,这在指挥班是最辛苦的岗位。干上了我才知道有线兵比六炮手的苦累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上来,副班长就带领我训练500米收放线,整得我苦不堪言。收放线是有线兵的基本功。当年的收放线与现如今的不同。现在的收放线电线是缠绕在圆筒上面的,把它背在肩上。放线时圆筒在身后,只管拼命往前跑就行;收线时圆筒在胸前,边跑边摇动手柄。比当年轻松方便了不少。当年电线是缠绕在两头为月牙形的长方形的线拐上的。放线时线拐右手提着,双脚根据线拐长度掌握好步幅,尽量快的往前跑。右手配合双脚运动,上下微微抖动,把电话线铺成一条直线。收线时难度更大。左手握住线拐,右手抓住电线往线拐上均匀缠绕,双脚双手要密切配合,步幅步速正确把握,边往前跑边绕线,电线能在地面打出多重波浪,煞是好看。不经过长时间的训练是很难达到这个效果的。放线时线拐越来越轻,收线时线拐越来越重。几百米的电线分量不轻,直练得双手发胀发疼发麻,实在无法在考核标准规定的时间内完成。副班长还告诉我,过几天带我练徒手攀爬电线杆的科目,这是有线兵的另一项基本技能。他说,徒手攀爬电线杆最终要达到如履平地的目标。这更是把我吓得够呛。我从小就恐高,这让我如何收场?失望情绪油然而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好在仅仅过了10来天,徒手攀爬电线杆的训练科目还没有开始,我又转岗了。正是这次转岗,让我心情大变,看到了希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黄松年指导员找我谈话,通知我调驾驶班工作,并第二天就去油车湾团汽训队报到,参加为期6个月的培训。高炮连编制有个驾驶班,理论上有6辆牵引车,为6门高炮外出训练、打靶、转移阵地等提供保障。但由于放在连队车辆使用率太低,驾驶员也得不到应有锻炼,所以实际上车辆和驾驶员均由团运输队统一调度,为主管理。我之所以当上驾驶员,正是那次新兵连座谈会上,被团运输股股长吴吉渠、运输队队长王振元等领导选中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从进入汽训队开始,体能、技能等军事素质方面的考量显得不那么十分重要了。我度过了几年相对比较轻松、自由、压力不大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汽训队一共只有9名学员,其中我们同年新兵只有7名,还有2名是早我们两年入伍的老兵(原在运输队其他岗位转岗)。学习训练整整6个月。当年部队的驾驶员培训与地方明显不一样,训练项目更多、要求更高、时间更长。天天围着汽车转,学了很多地方驾驶员不需要学的内容。由于一直做着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充满了新鲜感,时间过得挺快。汽训队训练结束后,我又回到了高炮连。当时一门心思就想能早点去运输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如愿。其时连队正好跨江南下,去奉贤海边打靶去了。沈惠林副指导员带领我们几个人留守营房。连队打靶归来后我便被正式调入了团运输队汽车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到运输队时,手上持有的还是《实习驾驶证》,还不能单独执行任务,只能在老驾驶员的保驾护航下才能出车。半年后终于拿到了正式《驾驶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时又一纸调令,我被调往驻于浦东周浦的师部小车班。这是又一次令我激动、令人羡慕的调动。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轮到我头上?指导员余立功找我谈话时没有具体告诉我。我想这次调动应该不是师里点名的,而是师里先让团里推荐,然后师里考察后认可的。如果是这样,那么只能说明我在团里不是最冒尖的,因为最冒尖的自己团里要重点培养使用,舍不得往外输送;当然政治、业务等综合素质考量下来应该也是比较好的,否则也不敢推荐给上级机关给首长开车。</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小车班不到3年时间,不用站岗,不用出操,不用参加军事科目训练,也不必叠豆腐块等整理内务,还极少参加集体活动。我在体能技能等军事素养方面的所有缺点和不足都被巧妙的隐藏了,可以忽略不计了,因此过得是比较舒心的。最终还成功的实现了从两个口袋到四个口袋的华丽转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提干后,我回崇明到牛棚镇二营营部任书记,工作还算得心应手。一年半后,团里打算让我去连队任副指导员。副连职干部要师里任命,但此时师里出台了新规定,要求副指导员一般应该从排长中产生。像我这种没有好好在连队待过,更没有当过排长的人,直接当副指导员不太合适。于是团里果断下命令让我回炉补课,去步兵八连任一排长。当宋启发教导员将此消息告诉我时,我的心一下子跌落冰窟。军令难违,我只能赴任。从此,处处都不适应,痛苦难捱的日子又开始了。住宿由单人房间搬进了集体宿舍,又得开始与战士们一样整理内务了;作息从相对自由又回到统一要求了。这些还好说一点,更糟糕的是军事素养。我的短板完全无法适应这个岗位。所有的班长、副班长和老兵,甚至包括部分新兵,作为步兵连指战员必须具备的军事素质都比我强!你让我如何组织指挥他们训练,如何给他们示范,如何给他们纠正动作?如何给他们讲评?有什么脸面在这个岗位上待着?那是我相当沮丧的一段时光,情绪一直低落消沉。我知道当初一定有不少战士没把我这个排长放在眼里,只不过没说出来而已。我真希望能早点结束这样的日子,逃离这样的时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还好在步兵连两个星期后,终于云开日出。我被借调到师汽训队任排长,有时候也兼任部分理论教员工作,讲解汽车构造和工作原理等课程。虽然同样是排长,在步兵连和汽训队,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我的心情迥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汽训队训练还没有结束,我又被团里要了回来。要我负责组织参加军校统一招生考试考生的复习迎考工作。为什么把这项工作交给我?因为领导认为我比较合适,上一年就是我负责的,任务完成得不错,还意外涌现了全军高考状元倪榴达。</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他们或许希望我再创造奇迹,但实际上考生们的考试成绩与复习组织者并没有多少关系,有些偶然事件是无法复制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经过两个半月紧张认真的复习,我又一次送考生们走进考场。任务完成后,我在团政治处帮忙了一段时间,主要是处理军校招生复习考试后的一些善后事宜和其他一些杂务。时间不长,我又得回步兵八连了。这个时候,八连已经换防去富民农场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团里有个农场,有好几千亩地。各连轮换进入农场打理,一般一两年一换。到农场是指战员们最不情愿的事情。战士们说,我是来部队参加训练准备打仗的,不是来种地的。在新兵连时,大家就很怕分到农场去,纷纷发牢骚:“要是知道去农场,就不应该叫我来当兵,应该叫我爸爸来,要说种地,我爸爸可比我强多了!”由此可见大家的内心有多抗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农场连队当排长,压力真的很大,烦恼真的很多。战士们思想问题不少,有的不愿意下地干活,有的磨洋工,有的装病号。战士们的思想问题要干部去做,而在干部自身也有同样思想问题的情况下,思想工作总缺乏说服力,很难奏效,效果可想而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生在农村,长在农村,自小没少干农活,12岁起就利用寒暑假、农忙假在生产队挣工分,一直到当兵离开农村。不敢称自己是老农民,但种地那点事自以为还是不在话下的。但到部队农场后我才知道,情况远没有那么简单,部队农场的劳动强度远超过农村生产队,伺候的人均土地也比生产队多得多。那时候还很少有农业机械,除了有几台拖拉机用于翻地外,基本都要靠手工,靠人力。面对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长的作业地,平地、挖沟、播种、整理、除草、施肥、养护、收割……没有点体力耐力是很容易累趴下的。而体力耐力正是我所缺乏的。我真不敢想象,如果要在农场干满一年,我会变成啥样。想在农场干出点成绩来,我实在缺乏自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幸运的是,在我再次陷入困境不久,转机再次出现。是的,我先后多次陷入困境,但每次都能在时隔不久就出现转机,这可能正是我的幸运之处。但是事物都有两面性,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幸运剥夺了我在艰苦环境和岗位长期磨砺的机会,导致我最终难成大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天,我接到了去南京陆军学校政工队学习一年的通知,同时得到消息,担任步兵八连副指导员的命令已经下达。这真是双喜临门。担任副指导员的命令还没有来得及在连队公开宣布,我就赴安徽滁县上学去了,这是我第一次上军校。</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南京陆军学校一年学习结束后,我回到团里,任驻守于八一公路的步兵十一连副指导员。刚上任不到10天,就被抽调到团政治处帮忙,主要是负责军民共建和俱乐部建设等具体工作。然后又到新兵连当了两个多月的指导员。新兵训练结束后,就到崇明岛最东端的守备一连担任指导员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守备一连担任指导员近3年时间。这是我当兵15年干的时间最长的岗位;也是持续时间最长的单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尽管守备连有指挥排、八五炮排、八二炮排、高射机枪排、步兵排等,构成比较复杂,我基本上都不精通。好在军事训练有连长、副连长管着,各排排长也比较得力,我相对比较超脱,日子过的还不是太艰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顾那段时间,我平时最担心的是上级军事首长突然来连队检查军事战备和训练工作,而恰好连长又不在家。我们连队地处最前哨,有全团最美的营房营区,还是多年的老先进。因此,各级首长来视察检查是常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印象最深的有3次接待首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一次是接待时任副总参谋长迟浩田(后任总参谋长、国防部长、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委员、政治局委员等职)。这次视察检查,首长在连队时间不长,可以说是走马观花,看看营区和前沿江滩海滩阵地,边走边了解一些情况,转了一圈,然后就上车离开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次是接待南京军区司令员向守志。这次首长在连队会议室坐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惊心动魄,充满火药味的一次接待。首长先简要听取我们连队情况的汇报,汇报结束首长表情平静,但一言未发,一句肯定的评价都没有。然后营长开始汇报,被首长多次打断。不让他汇报准备好的内容,直接提问了许多问题,主要是全营防区内涉及地方的一些情况,包括地形地貌、道路河流桥梁、行政区划、面积、人口、党组织设置、经济社会发展、企业厂矿以及民兵组织、武器配备等情况。首长认为,作为守备部队,一定要和地方保持密切的联系,对防区内的社情民情了如指掌,搞好军民共建,实行军民同守。因为一旦打起仗来离不开地方的配合,所以尤其是对驻地民兵队伍的建制和武器配备情况,更要做到心中有数。而这些,对营长无疑是冷门、偏门,他肯定觉得首长不按套路出牌,超纲了。因为毫无准备,只能支支吾吾,还使用了很多作为军人十分忌讳的“可能、大概、好像、估计、据说、或许”等词汇,理所当然遭到首长的严厉批评和火力全开的训斥。同时还毫不留情的批评陪同检查的警备区、师、团领导用人失察失当。厉声质问:“你们把这样的人安排在这样的岗位合适吗?!”陪同人员早没了刚进会议室时的轻松表情。大家一个个都低着头,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那气氛绝对不是一般的紧张,给了我极大的震撼。时隔数日,营长就被降职到团司令部任副营职参谋去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三次是接待南京军区副司令员兼上海警备区司令员郭涛。这次首长在连队待的时间最长,住了一个晚上。用餐就在连队饭堂,坐在连部餐桌上,吃的和战士们一样的饭菜。那年代都这样,不管是哪一级首长下连队,都不会单独给他加菜。要想让首长吃得好一点的唯一办法是全连战士们一起改善伙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第二天一早,当陪同他住在连队的邵志明副团长起床后,发现首长不见了,紧张的不得了,带着我四处寻找。后来瞭望哨报告,发现首长沿着高低不平的石坝往团结沙方向去了。当年团结沙还是野生芦苇荡,涨潮时落入水下,落潮时露出水面。我们赶紧追赶,因为里面滩涂很大,一个人进去是很危险的,要是潮水来了,更不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段时间,老连长调学走了,新连长还没有到任,许多事情只有我一个人硬着头皮顶着。向首长汇报情况时,我把汇报重点放在了自己相对比较擅长的思想政治工作方面。我怕不能蒙混过关,没想到居然引起了首长的极大兴趣。后来我才明白,原来首长早期是老政工。首长听取汇报后给予了极高评价(评价原话我都不太好意思说)。首长回机关后,即让平昌喜政委带政治部宣传处的同志入驻连队总结经验、整理材料。最终在南京军区一炮打响。给了连队和我个人不少荣誉。我个人被记二等功,还被评为全军优秀政治教员,受到总政治部的表彰。印象中全军优秀政治教员好像只表彰过一次,恰好被我赶上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正是因为这些荣誉,我被免试保送上西安政治学院学习,这是我第二次上军校。那年,西安政治学院一共招收10个队,其中2个机关干部队,8个指导员队,每个队均为125名学员左右。我在机关干部队。刚入学时压力很大,一是因为机关干部队的同学们层次都比较高,一半来自军以上机关,其余基本上来自师团机关,像我这样来自基层连队的寥寥无几。不得不承认,基层连队干部与大机关干部相比,综合素养基础差距还是很大的,怕跟不上,怕被他们碾压。二是我是因为全军优秀政治教员荣誉而免试入学的,如果在政治学院学习不能很好完成任务,不好交代。三是刚入学,队里领导指定我担任区队长,我怕会分散我的精力,影响学习。面对压力,我无法逃避,奋力一搏。我开始走上了适应当年考试规则的“死读书、读死书、背多分”的道路,结果取得成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业前夕,我在主课学习成绩上符合优等生条件(17门主课均90分以上,或平均90分以上,但有一定份量的研究成果)。但最后还有一个军体考察科目——跳木马。当时对机关干部队学员的要求是,跳马项目如果不及格,不影响毕业,但不能评为优等生。了解这一情况后,我顿时头皮发麻,感觉这规定就是冲着我一个人来的。木马长1.6米,宽35cm,考核要求是纵向助跑跳起,双手撑马后一跃而过,这对我来说是极其困难的。要么助跑后不敢起跳;要么使出浑身解数,起跳后坐在马背上,最多只能到马背中部,一跃而过的奇迹从来没有创造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优等生的荣誉对我极具诱惑力,没想到跳马会成为最大障碍。大风大浪都过来了,最后如果在小阴沟里翻船,导致前功尽弃,实在有些于心不甘。正在我郁闷烦恼时,我亲爱的同学们站了出来。“没事,放心!有我们在呢。到时候多安排几个保护人员,你只管奋力往上跳起就行,其余的交给我们。我们通过接力推、接力抬,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弄过去。”考核那天,我就是真的被班里的4名同学边抬边推过去的。患难之间见真情。我非常感谢亲爱的同学们关键时刻伸出的援手,当然也感谢监考教官关键时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毕业时,我得偿所愿获得了优等生荣誉。此荣誉的含金量还是比较高的,因为获得者比例很低,全校1200多名毕业生,优等生只有10多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必须说明一点,获得优等生并不说明我有多优秀,比我优秀的同学比比皆是,尤其是在藏龙卧虎的机关干部队。对这一点我心里非常清楚,脑子非常清醒。我与许多真正优秀者的关注点不太一样。我几乎把所有精力都集中于学习上,而他们的眼光更高,视野更宽,格局更大,目标更远。他们不太把优等生之类的短期虚名放在眼里,对学习成绩的要求是“及格以上、以良为纲”。在学校的目标是完成学业,取得文凭,同时在重点领域钻研上有所突破。他们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放在图书馆,把主要精力放在自己感兴趣的重点课题研究上。结果有的同学在校期间就取得了丰硕的研究成果,有的同学刚毕业就出版了对全军工作有指导意义的、得到总部首长肯定的专著。从而一步步成长为极具影响力的真正出类拔萃的人才、将才、帅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行文至此,我“武艺练不精,不算合格兵”的故事就基本讲完了。但我还不想就此打住。因为我不想让人感觉我在武艺上一无是处。我想尽力维护一下自己的人设和尊严,尽管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维护的东西了,能维护多少算多少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实际上,在武艺上我也有过自己的高光时刻,只不过那是昙花一现的高光时刻罢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还是我在当指导员的时候,根据实战需要,连长牺牲后,指导员要接替指挥。据此,警备区在组织连长炮兵横宽目标射击指挥考核比赛的同时,也组织了部分指导员一起参加。我从零起步,参加团里速成培训,临时抱佛脚,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一个星期后,前往警备区靶场参加以枪代炮考核。轮到我上场时,心情还是比较放松的。因为我团在我前面参加考核的几名军事、政工干部没有一个及格的。他们的基础都比我好,我想也不多我一个不及格,所以毫无压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进入指挥考核位置坐定,待考官宣布考试开始后,举起望远镜,将中心对准目标,做好仔细观察准备,下达“一炮一发试射”口令。结果弹着点在目标左下方,距离目标很远,还好还在望远镜可见范围边界内。我根据弹着点迅速计算出枪管需要抬高的角度和往右的密位,下达调整指令后,再下达“一炮一发试射”口令。这次的弹着点已经距离目标很近了。我又下令调整试射了一发,弹着点进入目标区。我再分别下达1-4炮各自向左向右多少密位后下达“四炮三发齐射”指令。因为射击台只有一只步枪,这次没有发射。考官根据我下达的指令情况直接宣布“覆盖目标,考试结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指挥横宽目标射击考核有速度(从开始到结束总用时越短越好)和每个步骤的精度(有专业人员在现场同步观察计算)两个考量。最后,考官给了我4.2分(5分制),良好。我取得了全团参考人员最好成绩!总算挽回了一点颜面,这实属难得一见的意外,事后想想可能是这项目考的不是体能技能,而是考的在紧张高压情况下的观察计算能力,而这恰恰不是我的短板。还可能是放松的心情帮助了我。也可能是运气所致。瞎猫碰到死耗子,运气来时没办法,挡也挡不住。考核结束后,我没有沾沾自喜,因为实力不允许。我深深懂得,仅凭运气得来的意外只能一时,不可能持久。</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