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在初冬亦是暖 作者：郝长俊

郝长俊

今年的小雪节气，雪花未至，但寒意已浓。我站在窗前，凝望着这片被初冬轻轻拥抱的城市，思绪却飘回到了多年前，同样是一个小雪刚过的节气。同样是一个初冬的时令，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时的我，还是一名中学生，正值青春年少，心中充满了对外界的好奇与向往。我们一群少年，怀揣着美好的憧憬，执意徒步前往红色根据地——延安。

延安离我家约六百多里路，背着家里那略显陈旧的被子，挎着装满清水的水壶，就这样踏上了旅程。脚下的路，是未知的，心中的梦，却是炽热的。

穿过了泾阳县的繁华，三原县的古朴，再到富平县的宁静，每一步都充满了新奇与兴奋。直到有一天，踏入了中国的四大高原之一——陕北黄土高原。真正领略到它的千沟万壑。

黄土高原，唯有亲身踏足，方能领略黄土塬、黄土梁、黄土峁与黄土沟的独特风貌，亲眼见证这片土地被岁月雕琢的奇观。这是一片沟壑纵横、平原与沟壑交织的壮丽画卷，仿佛是大自然匠心独运的杰作。

黄土沟壑里的路，曲折蜿蜒，时宽时窄，光秃秃的树枝在寒风中摇曳，显得格外萧瑟。沿途没有商店，没有食堂，没有路标，边走边问路，踏着新踩的脚印，紧紧的裹着棉袄走着盼着，希望总在前头。

有一天，天空灰蒙蒙，万籁俱寂，雪粒打在硬邦邦的地上啪啪地响。夜幕悄然降临，终于抵达了一个无名的村庄。这里仿佛被黑夜淹没，唯有远处几点的灯火，在冷风中摇曳。十人被领进了一户简陋的人家，老俩口以淳朴的笑容和温暖的话语驱散了同学们心头的寒意。院子狭小陈旧，夜色笼罩更显简陋，两间土坯房孤零零地伫立在院落，给人一种荒凉寂莫‌的感觉。

老人颤巍巍地将同学们领进一间厢房，两扇木门吱嘎一声，就像与客人打招呼。矮小的窗户被报纸糊得严严实实，屋内没有一件家具，黑乎乎的屋顶像烟熏过一样，唯有窗台上一盏微弱的煤油灯在角落摇曳，火苗一闪一闪投下斑驳的影子，让这陌生的环境添了几分压抑。

土炕之上，空无一物，仅铺陈着一片略显陈旧的蓆子，而那角落里静静卧着的一口棺材，更是吓得胆小的同学不由自主地退避三舍。然而，身体的疲惫与饥饿感却如潮水般袭来，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全身软绵绵的，唯一的念头便是尽快找点东西果腹。于是，便如同乖巧的学生一般，齐刷刷地坐在炕边，静静地等待着晚餐的到来。

半小时后，一碗稀薄得几乎能照出人影的糜子稀粥，以及两个看起来颇为简陋的包谷面窝窝头，被端上了桌。吕满国同学压低声音，悄悄地说道：“这饭要是在我家，恐怕早就拿去后院喂猪了。”屋内一片寂静，唯有呼呼的吃饭声此起彼伏，饥不择食的模样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每个人的心中都暗暗期盼着房东能够再添些稀饭，于是，郝长俊同学鼓起勇气，悄悄前往厨房探查。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房东老人已经休息，隔着窗户传来一句淡淡的“没有啦”。

有的同学开始嘟嘟囔囔地抱怨着没吃饱，而有的人则默默地收拾着碗筷送往厨房。在那三米长的土炕上，困乏推倒躯体，一半的人头朝里，挤着斜着凑活着睡在炕上。煤油灯的火苗在黑暗中摇曳生姿，发出微弱而温暖的光芒。渐渐地说话声越来越小，仿佛被夜色宁静吞噬，几分钟后屋内陷入了打鼾声中，只留下一串串初冬的回味，在梦中轻轻回荡。

次日清晨，阳光已高悬天际，仍沉浸在香甜的梦乡中，迟迟不愿醒来。我鼓起勇气，轻轻推醒了大家。早餐与昨晚如出一辙，只是每人少了一个窝窝头。都沉默不语，心中都默默期盼着中午能在城镇上享用一顿美餐。临走向老人支付了饭钱，并礼貌地道谢。他蹒跚着送到门口，眼中满是歉意：“家里穷，都吃不饱，让城里娃受罪了。”

当天，幸运地走出了那条偏僻的近道，踏上了热闹的咸宋公路。然而，气温骤降，雪花不期而至。行走在光滑如镜的冰路上，无雨具可依，步履维艰。途中，有同学高烧不退，脸色苍白，却仍在同学们的搀扶下坚持前行。历经十二天的艰苦跋涉，当脚踏上延安的土地时，所有的疲惫与艰辛都化作了难以言表的喜悦与自豪。

人如果没有遇到过挫折，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承受力有多大。挫折和困难是支撑我们一路强大的动力。

如今，暮年已在脸上刻下了痕迹，每每回忆起那段初冬的徒步之旅，心里总觉得暖暖的，骄傲的情绪在脸上露出一絲笑容。

其实，只要奔跑在自己想要的道路上，无关年龄，不论迟暮，都是人生好时节。

当年徒步者有：陶其昌、吕致祥、许选祥、吕廷章、唐自友、吕滿国、戴新庄、陈继明、宁应选同学。这是一段真实的经历。

2024.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