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长江第一古镇、大师学子第二故乡:中国李庄

老员工

　　李是中国第一大姓，李庄、李村、李镇……，在中国的大地上比比皆是，但这里所说的李庄是“中国李庄”，抗日战争时期，小小的李庄曾经成为全国重要的文化中心！据史料介绍，当年不到3000人口的李庄小镇，在抗日战争时期，接纳了十多个重点高等学府和科研机构，其中有国立同济大学、中央研究院、中央博物院等近万名文人学子。李庄因此与重庆、成都、昆明并称为“四大抗战文化中心”，铸就了李庄古镇“万里长江第一古镇、大师学子第二故乡”之美称。是在抗战时期中国的“文化脊梁”。

李庄，万里长江第一镇，是一个鲜为人知的江边四川小镇，但是一个值得我们致敬的小镇！它有着1500年的历史，为明、清水运商贸大码头。李庄近年来名声鹊起，我记得曾经在1985年来这里游览过，但时间长了，印象淡了，只觉得是在江边……。

李庄在宜宾市区的东边，距长江的起始点不远，是长江流经的第一个小镇。今年深秋季节，我再一次慕名而来，从南京自驾近三千公里，入住宜宾。早上从宜宾开车出来到古镇才九点多钟，已经有旅行团的人们来了……。

　　进入李庄大门，左手边就是一个新李庄月亮🌙田景区，是一个新建的典型江南水乡景区，拥有青砖黛瓦、小桥流水和木船等景观。这个景区是2000年开始建的，我感觉这种人造古镇其实破坏了李庄的整体形象，本人认为这应该是一个败笔……。

　　我们之所以再来李庄，是因为看了著名的建筑学家梁思成先生、林徽因先生和他们领导的中国营造学社在李庄经历的艰难岁月的故事吸引了我，所以第一站就是参观中国营造学社旧址……。按照手机导航，必须穿过月亮田景区，在李庄的边上……。

花了近半小时，我们穿过了空空荡荡的人造景区，走过一片农田，才来到了中国营造学社旧址边上……。

　　首先来到新建的营造学社学术中心，土黄色的墙面边上是长满绿色菜苗的菜地。大门前是梁思成先生的塑像，题词的是罗哲文，梁先生当年的小迷弟，是最晚一个来的，也是最晚一个走的，他活到了2012年……。

　　边上是一个深色屋顶、青砖白墙的中国营造学社学术陈列馆，它以图片、实物的方式展示了中国营造学社的历史、学术成就等等……。

陈列馆的后院很破，估计是原来的民房，其实这才是原汁原味……。

陈列馆边上就是中国营造学社旧址，没有明显标志，躲在在较偏的角落里，旧址是一处典型的清代晚期川南民居风格的四合院式建筑群，虽然是全国文物保护单位，由于要20元门票，所以游客很少来这里，来了也很少进去，真可谓门庭冷落车马稀……。

中国营造学社旧址保留了原来的模样，据说大部分展品都是原件，是当年的物件。房子的面积不大、摆设简单，生活起居室的条件很差，工作室也很简陋，营造学社就是在一个条件艰苦的小村庄里做出了重要的学术贡献……。

　　中国营造学社，一个逐渐淡去的名字，从它成立至今，已过去90多年了，它成立于1930年，营造学社的实际存在只有15年左右的时间，对中国建筑的贡献却是巨大的。1946年，中国营造学社并入清华大学，成为其建筑系，梁思成、林徽因是清华大学建筑系的创始人。

这是当年的小迷弟罗哲文的住的房间……

虽然从很多书籍中已读过这段历史，但是实地参观时还是觉得生活条件不好，虽然比当地人生活要好的多，但梁先生一家是从海外归来的，反差之大，还是不容易的。从1940年到1946年，中国营造学社在李庄5年多，在这期间，梁思成和林徽因先生完成了《中国建筑史》《国象中国建筑史》等一批建筑领域经典著作，令人敬佩。

离开中国营造学社旧址，沿着道路往长江岸边走，这里是月亮田景区的边上，离老街有一里多地，已经在李庄的边上了，可以看出，当年的生活不是很方便……。

走了不远就来到了江边，我们沿着长江慢慢的往李庄老街方向走，主要景点和遗址都在老街哪里……。

　　走着走着就来到了“李庄文化抗战博物馆”，该馆以“文化脊梁·中国李庄”为主题，系统回顾了李庄文化抗战历史……。

　　门口竖立着一块“文化脊梁”的大照壁……。

　　沿着江边再走不远就是李庄同济纪念碑，碑上标注着1940~1946哪个烽火连天的岁月……。这个由同济大学规划、设计、出资修建的广场上，帆形碑见证着同济与李庄血浓于水、患难与共的真情。

　　对面就是李庄的东岳庙，是当年同济工学院旧址，这是大门口……。

1940年10月，辗转万里，历经吴淞到上海市区、浙江金华、江西赣州、广西八步、云南昆明，在外漂泊三年之久的同济大学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下书桌，潜心教学和研究的地方——李庄。

　　1940年,日军对昆明的轰炸越来越密，正准备在昆明建校的同济大学打算往四川迁移。选址时其他地方以“庙小菩萨大”的缘由婉拒时，李庄向同济发出了“同大迁川，李庄欢迎，一切需要，地方供应”这封十六字电文，使1937年开始，在外漂泊三年之久的同济师生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安放下书桌的地方——李庄。此后，同济师生在李庄度过了六年相对安定的教学生活。

为了迎接同济师生的到来，李庄乡民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真诚。他们将奉若神明的菩萨埋入地下，腾出祖祠和庙宇，供学校办学使用。

　　同济人回报了李庄，带来了“光明”，李庄没有电，老百姓晚上依靠点“洋油”灯照明。同济入川后，设在李庄东岳庙内的工学院电机实验室有一台50千瓦的汽油发电机组，所发电能除供工学院教学使用外，晚间还为李庄部分民众及路灯照明供电，李庄的用电史比县城南溪早了近10年……。

　　这是工学院的教室，教师王达生人称“同济爱迪生”，在李庄期间先后发明了“达生灯”、浅水汽船，改进了自贡盐井抽取卤水用的单筒抽水筒。

战争年代，收音机属于非常紧缺的物资，学生王守觉（后来的中国科学院院士）购买零部件，自己组装了一台收音机。在当时，传播消息最快的是电台，1945年8月15日，正是这位王守觉从广播中第一个得知日本投降的消息……。

　　1941年，童第周夫妇也来到了李庄的同济大学任教……。

离开东岳庙来到不远的张家祠，这是抗战时期是中央博物院筹备处的驻地‌。

“七七事变”爆发后，国立中央博物院筹备处和故宫博物院将近17000箱、数十万件国宝文物，分三路迁至抗战大后方，其中3000箱国宝文物就随筹备处迁至李庄，放置在张家祠内，得到了完好妥善地保存。

　　当原国立中央博物院带着3000多箱故宫国宝级珍贵文物，辗转千里迁驻到这里时，张家人主动将宗祠里的祖宗灵位请出，将宗祠用于存放国宝文物整整六年，使这些国宝得到了妥善保护。

中央博物院旧址陈列馆展览内容主要为中央博物院的发展史、抗日战争期间中央博物院文物分三路内迁的情况介绍、中央博物院著名人物及其研究领域介绍和李庄生活情况介绍。

抗战时期文物西迁线路图……

这是当年的箱子，估计是复制品……。

李庄期间，中央博物院筹备处与其他学术机构广泛合作组织科学考察等图片资料介绍。

　　从李庄运到台湾的部分国宝……。

　　离开中央博物院旧址，我们走进了羊街，羊街南北走向，尽头即为长江。

羊街的建筑风格独特，多为清代中晚期建筑，包括典型的徽派建筑和民居四合院。街上有文昌宫、李济旧居、刘家院子等历史建筑。

　　这是江边的羊街……，显示的是2020年的水位线……。

　　1941年，中国地理研究所大地测量组曾迁至羊街王家院子‌……，现在是水文站。

文昌宫……

李济旧居……

　　这是当年同济医学院旧址……，我的岳母也是这所学校上世纪50年代初毕业的……。

同济大学在李庄期间有数百名学生毕业,后来在大陆成为“两院”院士的朱洪元、陶亨咸、王守武、唐有祺、俞鸿儒、卢佩璋、吴孟超、王守觉、吴式枢、裘法祖、曹楚南、吴旻等人均在其中。

祖师殿是医学院的解剖课堂……

由于当时当地盛传“下江人吃人”，学校在李庄的祖师殿组织举办了“人体解剖展览”，通过向当地民众普及科学知识，增进当地老百姓对现代医学的理解。

　　这是同济大学医学院1945级毕业生在宜宾合影……。

　　当年同济大学的校本部设在禹王宫，现改名慧光寺。1942年5月国立同济大学35周年校庆就在这里召开，寺内的戏台，是四川保存最完整的古戏台之一，当年就在这里上演了曹禺的名作《雷雨》和《日出》。

那几年，李庄也得益了，他们的子弟也得到了良好的教育；李庄拥有从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直到研究生，完整的高规格教育系统，在当时的中国乡镇十分少有。

　　李庄的古镇保存的较好，原汁原味，有点看头，我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再重新去建一个新李庄，所谓的月亮🌙田景区和李庄老街一比，明显就是败笔……。

离开李庄时太阳已经偏西了，但游客还在往里进，说是要看李庄夜景……。回到宜宾城里，发了一下朋友圈，结果我的一位老朋友俞教授说怎么没有见你们去史语所？一查，史语所真不在李庄，而在距李庄约5公里的板栗坳，那里是抗战时期史语所的落脚之地。就是说离李庄有10里地，只好明天再跑一趟了……。

史语所是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的简称，是中国第一个以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为主要研究方向的国立研究机构。

　　据说当年李庄的祠堂和庙宇，都被同济大学占满了。这个原来只有三千人的小镇，现在又挤进了一万多外来人员，人满为患。好在距李庄十多里地的板栗坳，有一座李庄望族张家建的大宅，名曰“栗峰山庄”。这座始建于清朝乾隆年间的宅子，由7处自成一体、又彼此相通的四合院组成。

第二天是个阴天，也是星期天，我想那里应该像昨天李庄一样，游人如织，于是选择下午前往。出发后不知道是导航出了什么问题，走了近一小时，离开主干道后路越来越小，走进了乡村小路，非常窄的小水泥路，无法会车，甚至走到了一个山坡上，还好十多分钟后路宽了，到了！一看，门口没有人，空空荡荡。

看了介绍才知道，板栗坳栗峰山庄是中央研究院史语所的战时旧址。此处共有八处清代住宅,分别是桂花坳、田牑上、下老房、老房子、财口门、牌坊头、戏楼院、新房子。

可以想象，当年史语所的先生、太太们拎着大包小包来到板栗坳时，来到张氏后人已经腾出了房屋，什么样的房子都有，让出正厅、厢房，偏房……一家人挤在一间房里……。

可惜的是,板栗坳现今众多院落已由各家农户居住,原来的整体性也被破坏殆尽。从整个村子的现状看,这里并不富裕,老破的院落,现在已破烂不堪且愈发严重。路对面都是新建的建筑……。门口都是当地人停的车，没有游人，门可罗雀……，可谓“门庭冷落车马稀”……。

栗峰山庄是一座非常特别的建筑群,由于各种原因,内部结构或被分割,或被改建,或受侵蚀,破损非常严重,残留的建筑很多已成残垣断壁。因此,从某种程度讲,栗峰山庄已非完整意义的古建筑群,但这并不能遮掩栗峰山庄曾有的夺目光辉……

目前所剩的旧址是叫“牌坊头”，是当年子弟小学所在地，看了介绍，才知道这里是史语所孩子们上学的地方……。

来到遗址，走进大门，空无一人，我喊了几声“有人吗”，来了一位50多岁的大妈，说有啊！她非常热情的接待了我们，说是今天还没人来呢……。然后，她为我们一一打开了各展厅的灯光，指导我们参观路线，我问她要登记一下吗？她说不用，于是我们就开始了专场参观……。

如今的牌坊头因年久失修，干脆推倒了重建，正厅、正房、厢房全部是新建的，除了这块地基，那个古老的牌坊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一进门，门左边有张巨幅照片，这是1941年6月9日是中央研究院成立十三周年纪念日这天拍摄的，小小的牌坊头名流荟萃，这才是真正的牌坊头。也就是在这一天，一场别开生面的展览在牌坊头拉开帷幕，开幕式由董作宾主持，董作宾、李济、凌纯声、梁思永担任解说。

　　空无一人的院落，黑呼呼的展览大厅……

　　因为我们的到来，大妈为我们打开了正厅照明……。这是1941年照片的原址，对比下来，除了台阶是原来的，其他已经物非人非了……。

　　展厅介绍了史语所来李庄的历史，抗战爆发后，史语所先从北平迁到昆明，又从昆明迁到李庄。此次迁徙，傅斯年先期从昆明到陪都重庆，却一刻也没闲着，租赁院落，商讨价格；打通关节，指挥搬迁；筹集经费，购置物资……。史语所最终在板栗坳立足，他也得以喘口气，在这安静的小山坳中读书写字……。

　　傅斯年，山东聊城人，民国八年（1919年）庚子赔款官费留学生，求学于英国爱丁堡大学、伦敦大学。1926年，傅斯年学成归国，两年后应蔡元培邀请创立历史语言研究所，任所长一职，任职23年之久。他在此居住长达6年之久……。

史语所主要以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为主要研究方向，是中国近代最重要的学术高地之一，中国现代人文学脉由此发展起来的……。

　　展厅主要是史语所各个组的简介，以及大师的简介，我不是学文的，不是太了解……

　　史语所的主要工作之一是安阳殷墟的发掘和甲骨文的研究整理……

1928年10月至1937年 6月间，史语所共在殷墟进行了十五次发掘，累计出土了数以万计的甲骨以及玉器、陶器、石器，古老的商王朝在一次次考古发掘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这些文物中，最重要的无疑是甲骨。在中国，甲骨文通常被纳入金石学的范畴，如何运用考古材料，对发掘的甲骨进行系统研究，这个问题，摆在董作宾先生面前，他认为甲骨文是中国，乃至东亚，已知最早的成熟文字，甲骨文更大的意义是在于它作为一套文字系统，提供了中国早期汉字的形态……。

　　当年的戏院楼是甲骨文研究室,董作宾等人曾在此完成大作《殷历谱》。

当年史语所在李庄的主要贡献之一《殷历谱》，是借卜辞中有关天文历法的纪录来解决殷商年代的问题。分上下两编,上编四卷,下编十卷,是研究甲骨文和殷商史重要的参考资料。董作宾于1945年4月于李庄板栗坳完成并出版,受当时条件限制,只印了200部,且每部都有编号。时蒋介石亲自签发嘉奖令以兹表彰。大学者胡适评价该书“彦堂这部书真可以说是做到了大胆的假设,小心的求证的境界,佩服佩服”。

　　这是董作宾作的《甲骨文与中国文字》说到“书法只是美术品之一，不能用学术立场加以限制。

　　当年的甲骨四堂:罗振玉（号雪堂）、王国维（号观堂）、郭沫若（字鼎堂）、董作宾（字彦堂）。著名学者陈子展教授曾写下“甲骨四堂，郭董罗王”的名句，唐兰曾评价他们的殷墟卜辞研究“自雪堂导夫先路，观堂继以考史，彦堂区其时代，鼎堂发其辞例，固已极一时之盛”。

“四堂”中罗王早已仙逝，董去了台湾，只有郭沫若留下了，所以我从小只听说甲骨文全中国只有郭沫若知道……，看来是有点误传了……😏

　　1946年4月30日，国民政府颁布“还都令”，在李庄客居了六年的史语所先生们，终于要踏上归途。临走前，他们留下“留别李庄栗峰碑铭”，拜谢张氏族人收留之恩，陈槃撰写碑文，劳榦书写，董作宾用甲骨文题写了“山高水长”碑铭。原碑已毁，新碑如今竖立在牌坊头正厅前：

本所因国难播越，由首都而长沙、而桂林、而昆明，辗转入川，适兹乐土，尔来五年矣。海宇沉沦，生民荼毒，同人等犹幸而有托，不废研求。虽曰国家厚恩，然而使宾至如归，从容乐居，以从事于游心广意，斯仁里主人暨诸政当道，地方明达，其为藉助，有不可忘者……

这是不远的田边上，是史语所的图书馆旧址,当时这里是中国最好的文科图书馆,拥有13万册精品书籍。

田边上“土改”时也分给了几户人家居住。正厅中央七间因年久失修，早已全部拆除，只有左右耳房还在，搭了几个“檐偏子”喂鹅、鸭。很难想象，这座抗战时期最大的图书馆所在地，居然被破坏得如此彻底。

　　对于李庄显赫的往事,年轻人并不知晓,老人们则选择了沉默。1949年后,前往台湾的史语所所长傅斯年被视为战犯,留在大陆的梁思成成为“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当年的大功臣罗南陔、张访琴、杨君慧等乡绅则在李庄操场被铲除。

这张曾经在抗战时期“平静”的大书桌，为中华民族培养出了如有以马学良、吴孟超、梁从诫、罗哲文为代表的3000多名学术带头人和祖国重要的建设人才，出产了《中国建筑史》、《图像中国建筑史》、《麽些象形文字字典》、《城子崖》、《殷历谱》等一系列学术著作和《六同别录》等文化瑰宝。从此方面看李庄，我看到了李庄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立下的不可估量的功勋，它的确是“一本战时的风雅笺”。

抗战胜利后，伴随着同济大学、史语所的离去，院落再次腾空，李庄的子孙搬了进去，又过上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有茶余饭后，他们才想起自己的院落中曾经有过汗牛充栋的图书；曾经有一群堪称民国衣冠的先生们在书桌前秉烛夜书，挥斥方遒……。

抗战的烽火🔥已经过去80多年，李庄当年保留下的文化之星星之火已经燎原，再游李庄，感慨万千，作为在抗战时期能够担起文化的脊梁，“中国李庄”当之无愧……。

老员工 2024年12月7日编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