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儿子就读的大学宿舍,洗澡间卫生间电脑桌架子床行李柜一应俱全,渴了有开水,热了有空调。这条件简直赶上我上学那会,县老爷的宿舍了。想想我上学的宿舍,说出来都是泪,三十年后的今天,岁月还留下一条深深的疤痕。</p><p class="ql-block"> 上初一那会,我和几个发小住在学校上边一孔窑洞里——那是发小老姑家的地方,站在宿舍硷畔上就能俯视学校全景。学校由下院、中院、上院和小学院四部分组成。下院的瓦房错落有致,一条水渠把几个院落一分为二,三十四个台阶把下院与中院连接起来,中院是土窑洞挂了个砖面,上院靠山是一排窑洞,窑洞上面有个小庙,两排瓦房面对面站着,这些房子最初都是老师的办公室,一棵老柳树在山墙脚,长得很茂盛,房后一条路可通小学院,还能通向一条沟,沟里有学生宿舍。在发小亲戚家住的时候,我们每人一个小木箱,几个人用一个暖水壶,学校灶上提热水,经常在灶上领一个馍,半碗菜拿到宿舍一吃,喝一碗白开水。这段日子是我住宿舍的高光时刻,几个舍友天天都是快乐的,关键冬天还能烧一把火,热窑暖炕的。</p><p class="ql-block"> 那年月,老人希望男孩子早点接把力,所以大多数上几天初中就停学了。初一下学期,我们几个发小就我一个还在上学,无奈的我,只能住学生宿舍了。宿舍就在上院后边那个沟里。沟里的宿舍都是土窑洞,几乎全是危窑,又深又黑,十五瓦的灯泡和萤火虫屁股一样亮。窑洞宿舍给我最深的记忆就是——怕。怕下雨下雪天,坡坡太陡,怕滑倒,滑倒摔伤不说,关键衣服上弄上泥,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一旦天气不好,我一天也不回宿舍。再就是怕“鬼”,上学时我年龄最小,宿舍对面的窑洞里放一口棺材,尤其是七郎山上有许多坟墓,常见“鬼火”乱动,尤其晚上听听学哥们讲讲鬼故事,一夜都不敢出去尿。最怕的是一个“坏人”,他总欺负我,让我给他买烟,不买就得挨揍,“晨鹤烟”和不带嘴的“延安烟”,记不得给他买了几条,更可气的是他伙同其他年级的学生问我要烟,弄得我天天饿肚子。那时虽然没有校园暴力一说,也没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但是纸是包不住火的,后来这事让英旺川和范窑科两个“大侠哥哥”知道了,在宿舍里把坏人暴揍了一顿,才让我脱离了“魔爪”。当年这窑洞宿舍留给我的后遗症,至今难忘,以至于再次去这个宿舍腿还打哆嗦呢。</p> <p class="ql-block"> 窑洞宿舍住了也就一学期吧,我们就搬到了上院大柳树对面的瓦房里,这房子原来是老师的办公室,靠路那一间是单间,挨着的是套间,我有幸住到了套间的外间。这宿舍冬天没有炉子,苇席做的顶棚破了几个洞,晚上一熄灯老鼠就开始跳舞,时常有老鼠掉到被子上,吓醒黄粱一梦。三九天冷得要命,我们几个把灯泡用毛巾一裹,放到被窝里轮流取暖。如今想想真有点后怕,万一漏电说不定小命就没有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的门分别开在前后墙,晚上隔着一堵墙吵架斗嘴,男生懒得出去小便,窗门一开尿的女生宿舍门前结一层冰。大集合时不知被学校领导痛批了多少次,却屡教不改。很庆幸的是没有被冻死在三十年前的那些冬天。</p><p class="ql-block"> 冷怕了的舍友,请求学校把我们换到了上院窑洞里,窑洞有炕,却是死炕——多年不烧,炕洞堵了不少。为了取暖,我们去七郎山捡了许多洋槐枝,在炕沿下挖开一个洞,闷怂地添柴禾,炕热了,但是到了半夜把我和王三的被子褥子烧着了,我们几个去灶上端了几盆水灭了火。后来班主任掏钱给我俩买了布,补了被褥,才熬过了那个冬天。</p><p class="ql-block"> 毕业前那个寒假,学校决定免费给我们补课。为了取暖,我们借了初二年级的炉子,炉筒子,在宿舍里生火,但是没有煤,所以,半夜也干过坏事,去附近单位翻墙偷煤。我年龄小,担任望风工作。老师们看到炉子边的丁点煤块也不深究。那时觉得老师有点傻,当了老师后,我才理解了师爱无言。</p><p class="ql-block"> 宿舍的冷和人心的暖总是不约而至的,周末我感冒了躺在宿舍里。同学郭大姐给我零花钱让我买吃的,买安乃近。女同学围着红围巾冰天雪地经常偷着给我送包子,送红薯。手冻得起了疮,王大哥给我送了不影响写字的露指头手套,一个女同学送的棉套袖珍藏了几十年。无以回报就写感谢信,写着写着就写出了朦胧的情愫。南窑一个姓任的同学干脆把我接到他家住了一些时候,当时我们四个人还拜了干兄弟,如今想想,还是很幸福的。</p><p class="ql-block"> 重走母校宿舍路,物是人非景不同。当年的“乐、怕、冷、暖”蜕变成一杯岁月的佳酿。</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