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一</p><p class="ql-block">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项脊轩志》</p><p class="ql-block">自打有了新一中，就该有了这三棵枇杷树，一棵小树，两棵大树，很像三口之家。</p><p class="ql-block">我注意到它们时，它们已亭亭如盖矣!</p><p class="ql-block">当我写尽了校园百花，终于将它们提上写作日程，它们却凋零在一个极其寒冷的严冬。</p><p class="ql-block">冬去春来，寒来暑往，2018－2024</p><p class="ql-block">小枇杷树到底死掉了，我的孩子病了!我和枇杷树九死一生，一半枯枝败叶奄奄一息，一半复苏的绿色一息尚存……</p><p class="ql-block">我坐在亭廊下，看着枇杷树；</p><p class="ql-block">枇杷树望着身边枯死的小树；</p><p class="ql-block">2024年的冬天我病体初愈，我的孩子什么时候能好呢？</p><p class="ql-block">2024年的冬天大枇杷树开花啦，小枇杷树什么时候能复活呢？</p><p class="ql-block">树无语，我亦无言……</p> <p class="ql-block"> 二</p><p class="ql-block"> 枇杷树的叶子四季常青，沉重的厚绿色预示了顽强的生命力。如此昂扬向上的叶子，势必开出局促而卑怯的花。强势张扬的叶子吸足了阳光、养分，注定了叶子中央，花的营养不良先天不足。有什么办法呢？风霜雨雪的历练早已使叶子“尘满面，鬓如霜”，那还顾得了小花小草小悲欢，活着已属不易，死了也是各自的命。</p><p class="ql-block"> 枇杷花不是一朵朵开，它们簇拥在一起，你挤着我，我挤着你，仿佛只有借着“花多势众”才能掩盖着自己的卑怯局促。你瞧它的五片花萼多像压箱底的陈年旧衣，泛着岁月的土黄色。花萼中探出头来的五片单薄如蝉翼的白色花瓣战战兢兢的开放，充满着对外界的恐惧，难怪——荒凉的寒冬实在也了无生趣。</p><p class="ql-block"> 我把枇杷花叫解语花，它应该是懂我的。强势的父母光芒四射，不足之症的我先天营养不良。从军的父亲一年一面而已，忙碌的母亲也日日不得见，缺少关爱的我就这样走过没有父母陪伴的无知无畏的懵懂童年，和兄弟姐妹簇拥着被时间推搡着裹挟着不得不长大。长大了有了见识也有了畏惧——父母活着已属不易，哪里管得了你的悲喜。等其貌不扬的我开出小小的，小的不能再小的卑怯的花儿，触目是胆战心惊的荒凉——父亲死，外婆死，二姐死……我还没完全绽放就冰冻在苦寒的严冬，更大的单属于我的风雪已然上路……</p><p class="ql-block"> 既然花开了，寒冬无花可采的蜜蜂还是要来的。每朵花的劫数躲是躲不过的，据说枇杷果药效极佳，但不是所有的花都结果，不是所有的枇杷果都有功效，我的花先天不足，我的果也营养不良。虽然挂在枝头，却从心里烂掉了。</p> <p class="ql-block"> 三</p><p class="ql-block">梅花与枇杷花，都盛开在寒冬腊月。</p><p class="ql-block">一个开在枯树上，没有绿叶的喧宾夺主，一朵是一朵，朵朵精雕细琢，朵朵是精致的生活，想起了丹青留名的有风骨的奇女子。</p><p class="ql-block">一个开在绿叶的中央，簇簇开放，其貌不扬，叶的主场没有花的一席之地，想起了湮没无闻的卢家莫愁。</p><p class="ql-block">梅妻鹤子，即便“后继无果”；</p><p class="ql-block">补偿你枇杷果，谁愿娶枇杷花为妻？</p><p class="ql-block">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不我欺，何怨之有!</p> <p class="ql-block"> 四</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冬日暖阳下的枇杷树，枯死的枝叶还挂在树梢，如同我记忆中不堪的过往，被泪水浸泡的记忆总会沉淀枯干，枯叶总会离枝，过去的不后悔不回头。</p><p class="ql-block"> 枇杷树一半枯枝一半儿新绿，树上的日子有些凌乱，如同我一家老弱病残的生活:参加了喜宴，歌舞升平；经历着住院，生老病死。活着就是这样:一边点着希望之火，一边冒着失望之烟。生活就像眼前的枇杷树，总有新叶长出，总有旧叶归根。总有一天母亲会离我而去，总有一天恩爱的夫妻也要别离，好在还有两棵枇杷树相依相偎……</p><p class="ql-block"> 我望着枇杷树，枇杷树望着我!</p><p class="ql-block">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p><p class="ql-block"> 多好啊！还有泪可流；</p><p class="ql-block"> 后来只是酸楚；</p><p class="ql-block"> 后来的后来也久违了酸楚……</p><p class="ql-block"> 终有一天——一个人，一棵树，也要过，如何活，不禁我“泪眼”中，没了婆娑，没了酸楚，空洞洞，木呆呆……</p><p class="ql-block"> 我是枯叶，无力的挂在枝头，等着风等着雨，等着叶落归根，等着归于尘土。</p><p class="ql-block"> 一个人，一棵树，一生风雨，一辈子!</p><p class="ql-block">苏子执笔于2024－12－6午13:51</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