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街的记忆

韩锐

<p class="ql-block">  老襄阳人都知道,樊城曾经有一条劳动街,一条窄窄的、几百米的巷子,自古以来就是商贾云集、财富汇集之地。从前叫财神巷,后来就叫劳动街。没有考证过,热闹红火的商业贸易地儿,为什么起名劳动街呢?</p><p class="ql-block"> 年轻的时候,我经常一个人或者跟朋友到劳动街闲逛、买东西、顺便吃喝。劳动街及其四周,是那个时代樊城的繁华中心,似乎可以满足当时我们所有的物质需求。</p><p class="ql-block"> 当然,经常逛的地方,难免会发生故事。</p> <p class="ql-block"> 有惊无险</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劳动街热闹异常,类似如今的热门网红打卡地。街道两旁的店铺密密匝匝地紧挨着,沿街的空隙处都摆满了地摊。遇到周末,狭窄的街道上更是人头攒动,摩肩擦踵,不能快行。这情境,也给了“三只手”的偷儿可乘之机。</p><p class="ql-block"> 一次周末,我跟闺蜜想买一点小饰品,就逛进了劳动街里的一家小百货店。店里生意好,挤满了人。我和闺蜜选了几种花色的纱巾,围在脖子上,照着镜子左右扭身欣赏着。突然,闺蜜一声惊叫:你的包被划了!我迅速把背在身后的小包转到胸前,果然有一条被斜划的痕迹。打开包检查,钱还在,偷儿没有得手。闺蜜连声庆幸:还好还好。我抬眼环顾,奢望发现偷儿。当然,这确实是奢望,我没有孙大圣的“火眼金睛”。只是可惜了我的小包,刚买不久。</p><p class="ql-block"> 说巧不巧,刚出小店,就遇到了在公安局工作的少勇同学。我惊讶地跟他打了招呼,惊讶他也逛劳动街?他简短地说是“出任务”,我笑着对他说:刚才有小偷作案未遂,划破了我的包,拜托你顺便逮住。少勇同学笑着说:你放心继续逛街吧。</p><p class="ql-block"> 我和闺蜜放心地走了很远,一扭头,少勇同学果然跟在后面。虽然被偷儿划破了包,但是,有警察同学“护驾”逛街,这待遇也是难得了。</p> <p class="ql-block">(网络照片)</p> <p class="ql-block"> 赊账</p><p class="ql-block"> 我生平第一次赊账,就发生在劳动街,而且赊账的对象是陌生人。</p><p class="ql-block"> 那一日,我一个人漫步劳动街,几乎每个感兴趣的店铺都光顾了,满足了眼睛;然后找了一家小吃店,又满足了胃。正准备打道回家,就发现了一个卖布料的地摊。我们那个时代,时兴照着服装杂志里模特的穿着,买布料找裁缝师傅“克隆”,便觉得时尚。</p><p class="ql-block"> 我走到摊前,开始选布料。摊主是个中年妇女,很热情地招呼我,很内行地介绍布料。她摊上的布料质地确实不错,可挑选的颜色也多。我快速在各种布料中筛选,看中了一块豆绿色的布料,质地和厚薄特别适合做春秋款连衣裙。我估算了一下做连衣裙的用料,就果断地让那个热情的摊主下剪子裁布料。</p><p class="ql-block"> 没想到尴尬的时刻来临。付钱的时候,我发现囊中羞涩了,怎么办呢?看着我的囧样,摊主居然爽快地说:钱不够欠着没关系,你把布料先拿回去,明天把钱带过来就是了。我的心里,一下子被她的信任温暖了。我笑着问她:你不怕我赖账,明天不来还钱吗?她也笑着说:看你就是个文化人,不会赖账。再说,一块布料,看一个人的人品,也值得。这话说的有水平!你送钱来,是我看人没走眼;你赖账,是人品问题,在你的心里砸个钉。</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上午,我赶紧过去找到她的摊位,付钱给她,并且由衷地感谢她的信任。她毫不在意地说:多大的事儿唦,搁不住谢谢。(搁不住是襄阳方言:不值得)</p><p class="ql-block"> 一位陌生人无条件地信任,足以让我记一辈子。</p> <p class="ql-block">(网络照片)</p> <p class="ql-block"> 邂逅</p><p class="ql-block"> 一次周末,我独自到劳动街闲逛。无意间发现,一个店铺门口围坐了几个人,还有个人面对着他们,手里拿着剪刀正在比划着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走过去看热闹。这一看不打紧,我认出了拿剪刀的人居然是我教过的学生。他正在给周围几个人手剪肖像侧影。他一抬头也看见了我,惊喜地喊了一声:韩老师!他的脸已略显沧桑,但还是跟当年那个有着单纯无邪大眼睛的少年形象一点点重合了。</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第一次当班主任。我很快就注意到他了:跟我同姓,个头不高,精瘦,一双大眼睛格外突出。衣服经常不换,头发也经常“炸毛”。他言辞极少,平时也很少跟同学交流。小小年纪,脸上很少有笑意,少有的老成甚至略显忧郁,让我好生怜惜。在我的语文课上,他总是瞪着大眼睛望着我,我感觉到他对我的信任。所以,对他的关注就多了许多。我经常在课间走到他的座位前,捋顺捋顺他的头发。他喜欢画画,我就让他负责办黑板报,他特别积极。见到我的时候,脸上有了笑意。</p><p class="ql-block"> 通过家访才了解到,他的父亲是建筑工人,母亲是家庭妇女,三个孩子,他是长子,下面两个妹妹,家境困难。父亲性格暴躁,经常在家里发酒疯打人。母亲和孩子整日活得小心翼翼,家庭氛围及其压抑。后来,他就辍学了。我再去家访,他的父亲反复强调家庭困难,长子要承担家庭负担,态度坚决。离开他家的时候,我看到躲在角落的他,眼里充满凄楚,心里好痛!</p><p class="ql-block"> 再后来,就没有了他的任何信息。没想到在劳动街这里邂逅了。他比少年时开朗了很多,脸上也充满笑意。那一天,我跟他聊了很长时间,知道他结婚生子,在劳动街租了一个门面,专卖牛仔裤,顺便给顾客手剪肖像,生活能自给自足。临走时,他给我剪了肖像侧影,不到十五秒钟。我惊讶地说:这么快就成了?他笑笑:韩老师,太熟悉您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每次逛劳动街,我都要到他的店里坐坐,聊聊天。可惜当年没有手机,没有留下联络方式。随着劳动街的拆迁,我又跟他断了联系。不知道他现在可好?</p> <p class="ql-block">  一条劳动街,承载着老襄阳人很多鲜活的记忆。在那里发生的故事,平常、平淡、平凡,但就是难忘。</p><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7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