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缺的毕业照

五锅

我没有高中毕业照。不是没拍，是里面没我。也不是我没参加，是我躲了一次。

1975年的这个时节，临近高中毕业，校方组织各班提前拍摄毕业照。我们班主任当时正生病住在医院，为了不错过这样的机会，还是强撑病躯，返校与我们合影，校领导也亲临现场，居中威仪落座。

照片样张出来，偏偏关键人物处有点模糊，领导不满意要求重拍。此时我们班主任病情加重，医院暂时不允许再外出活动，多数同学就不太想重来，觉得还是有班主任的全家福好。校领导不容分说，确定时间地点必须再拍一次，班主任的位置也给另找了替身。

我们几个要好的同学私下商议：班主任赵老师对咱不薄，这样做有点不厚道。于是约定，就要原照（当时问过说可以），这次拒绝出镜。

重拍毕业照日，我连校门都没进，直接跑到县城的老城墙上去闲逛。那里是我们儿时经常光顾、追逐打仗的战场。

昔日的老城墙今犹在，承载着过去，无奈着未来。画面右侧紧贴城墙，原来是一个露天电影院，但售票处和入口在城墙另一侧，入场后要通过城墙豁口进场院，自带椅凳占地儿观影（此图选自网络。致谢！）。

但拍完后才知道，和我约定的那几个，有一半都准时出现在了镜头里，反倒是另几个同学私议不去就没去。

事后我找到那几个“盟友”，骂他们是叛徒，其中一个很成熟地笑笑，说都不去不好，你没看我也是低着头在应付。照片上的他，果然颔首一副深沉若有所思状（基本全体都表情凝重）。

事情并没完，领导很生气。随后的几天，我们班的毕业照事件竟在校园引发轩然之波。校方大会小会批、广播喇叭讲，矛头直指我这个小班长，说我拉帮结派（其实我那“帮派”土崩瓦解基本都投诚了，有照片为证），把个人凌驾于组织之上，说我们和班主任是小资产阶级感情云云，还通知照相馆，只冲印第二版毕业照（后来算算画面中至少缺了8人）……

若干年后，忘了什么来路，我的家里也找到一张没我的高中毕业照（犹豫一阵觉得还是不发在这里为好）。

再以后的岁月里，因了某种原因，我也会偶尔翻出这张残缺的“全家福”，辨认一下照片上久远又亲近的面孔，回忆一段这些面孔后模糊又清晰的故事……

但是，我从来没有因为照片上没我后悔过。

这是十几年后的中国记协新闻学院87届毕业照，我参加了。很宽松，很随意，好像还一个都不少（不含老师和领导）。前排中间高个白围脖女孩身后戴大皮帽子的是我。

别看毕业照不规范，我们这届还真出了好几位名噪一时的风云人物，包括不限于国家级电视、广播、报纸、杂志的名嘴、名记、大咖、领导等等。

就不一一点名了，免得他们笑我没出息。

——用段子回味日子（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