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灯》</p><p class="ql-block"> 黄磊</p><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们刚刚离开校园一阵懵懂之后,便急匆匆的排着队伍又扛着行李走入了社会,来到了一个叫做匡坡村的地方插队落户。这个像家一样的知青安置点,筹建在我从未去过、也从未见过的深山之中。不久,冬日里的寒潮不期而至,我们龟缩在知青点的房屋内,屋檐下也挂上了一串串剔透的冰珠和冰柱。寒冷的冬天真的来了。</p> <p class="ql-block"> 刺骨的寒风已经吹临了多日。但是,这像鬼一样的风依然肆无忌惮地呼啸着,它一阵一阵的无所顾忌的在山坳的夹缝中不断的穿梭。山中的橡树在狂风中忽左忽右的摇摆,山中的松树也在狂风中忽左忽右的摇摆,这种穿透了衣裳的刺骨的风昼夜不停。尤其是在夜的降临中,还夹杂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倘若我们伸出了手臂,张开手掌又或再翻转了手背,在手背和指尖穿梭的这种冰凉的风,还有怎么就像不曾含着水的雪花,在似乎已找不到了自己的归宿中胡乱穿梭,他们就如干枯的碎叶似的在空中不断的飘舞。经过多个白昼拉扯的黑夜之后,落在地上的积雪越来越厚,我们多少有些不情愿的、不得已的站在风雪中,嘟囔着从嘴中蹦出几个连自己也分不清的词语。此刻,我们偶尔的也会听到一两声狗的狂吠,除此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响了。从心而论,没有谁真的愿意接纳这种缺了暖意的冬的来临。尤为是没有了光亮的、黑黢黢的冬的寒夜。</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个我们尚为年轻的时代。我们需要一个在暗夜里具有一点点光亮的,促使我们继续向前行走的灯。</p><p class="ql-block"> 这还是一个值得知味的时代。在一个又一个的冬季里,我们卷缩在白墙红瓦盖就的知青屋里,有一盏叫做煤油灯的灯陪伴着我们,度过一个又一个冬的长夜。</p> <p class="ql-block"> 夜里,我坐在当做凳子的床沿边上,看着眼前的这盏煤油灯,一阵透过门缝穿堂而袭的寒风临了,不由得一阵哆嗦,我已经没有了旁的选择,钻进了被窝里,同时又拿起了枕边的一本书,读了起来。不久,我便被书中的情节吸引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没有电更没有电灯,但人们依然在墨一般黑的日子里寻找光亮的方向。</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知青屋外,寒风依旧夹杂着雪花在狂奔。</p><p class="ql-block"> 十几岁的半大的娃娃,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那么一股劲儿,在农村广阔的天地里,自愿的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几乎所有有过这样经历的知青们,有心无心的都会认为,这是我们一段十分漫长的、苦涩的人生旅途。</p> <p class="ql-block"> 那时的十几个自然村落集中起来叫做生产大队,几个小一点的自然村集中起来叫做小队,全国在所有的农村中实行人民公社制。我们在农村插队以后,大多数的知青都下地干活了,而我不知道为什么却留在了大队部,与上一届的老知青苏卫青一道进了大队的综合厂,跟着师傅们学习生产粉条,生产出来的粉条除了供应和改善村中的村民们的生活,更多的一部分粉条我便和师傅们一起,起早挑着担子翻过几座山去西河公社变卖,变卖之后的粉条再换回一些绿豆等生产资料,挑着这些绿豆等回到了综合厂再继续生产粉条,粉条赚了钱了,产生了利润就交给生产大队,村民们到了年底评(凭)工分进行分红。那时候,我还与几个村民一道经常上山打猪草,饲养着生产队里的几十头大大小小的猪。除此之外,我还担任着综合厂仓库的保管员。</p> <p class="ql-block"> 在综合厂的日子里,最不令我待见的就是落叶飘零的季节。寒风刺骨中内心的孤寂暂且的放一放,令人担忧的就是呼啸而过的北风之中母猪要生产了,我则像真的一样立于一旁,却无事可做,即像等待为母猪接生的饲养员大妈们的召唤,又像等待着母猪临盆的那一刻的惊喜,这既是一份煎熬,也是一份幸福。因为,自从小猪崽降生的那一刻开始,生产大队里又要多了一份收入。</p><p class="ql-block"> 陪伴着小猪崽们来到这个世界的,还有一盏寒冷的风吹不灭的马灯。那是一盏带来希望和短暂未来的灯。</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在综合厂里确确实实的和同学们一样,在虚心的向贫下中农学习。早晨起来若天空比较暗淡,我的一只手便拎着一盏马灯,在师傅们的交代下先去综合厂看一看,前一天碾磨的绿豆或玉米浆水沉淀的情况,如果绿豆或玉米浆水沉淀的好,没有过头的酸性发酵,那么当天的粉条出产率就可能比较高,师傅们也会比较的满意。反之亦然。</p> <p class="ql-block"> 偶尔也会于综合厂“顺便”在淀粉沉淀缸中,舀一盆漂浮在缸的中层的副产品油豆腐带回知青点,煮熟了给同学们尝一尝,也算是给大家改善一点伙食吧。知青们苦啊!</p><p class="ql-block"> 清晨,我要和另一名值班的知青早早的起床,点亮灶台边的那一盏煤油灯,给我们知青点的十几位知青做早饭。大家吃完早饭就要赶着去上工了,真真的像贫下中农们一样,“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在不同的季节里育秧、插秧、除草等等,凭此可以盼望着地里能够有一个好的收成,只有这样我们也就可能有了吃的、有了花的。但是,这些也仅仅是一种期盼,在知青点的所有的知青们都无法预知未来以及未来的收成。</p> <p class="ql-block"> 在时间的长河中,世间的万物都会自然不自然的打上时代的烙印。现在的人们很难想象,在那个时代像煤油一样的普通商品是一种被控制的物资,人们需要一种叫做“票”的凭证采购煤油。我们知青点的煤油供应本来就少,再加上冬季点灯的时间较长,知青点的煤油很快就用完了。我与我们知青带队的邓干部说:综合厂的仓库里有柴油。她不假思索的说:我们不能没有灯,我们不能没有光亮。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我和另一名知青一起打开了综合厂的仓库,装了满满的一桶柴油拎回了知青点。知青点的同学们将柴油灌进了煤油灯里,也就是一个瞬间,煤油灯便又重新发出了光亮。然而,同学们在早上洗脸的时候发现鼻子里都是黑黑的,原来柴油在燃烧以后的黑色烟雾,通过人的鼻腔进入了呼吸道,对此同学们也只是相视一笑,全然并未有所顾忌。后来,这样一段小小的知青生活的插曲,居然成为我们插友们相见时的一段笑谈。</p><p class="ql-block"> 我们确实需要一盏叫做煤油灯的灯。</p> <p class="ql-block"> 知青们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快乐着。因此,人们在一段又一段的时光里,于偶尔之间也会听到他们在农忙之后,一阵阵的欢快的笑声。</p><p class="ql-block"> 知青们的笑声中,却也包含了一丝丝苦涩和无奈。</p><p class="ql-block"> 山上的花儿开了,姹紫嫣红。但是,由于我们所在的山中的生产和生活条件受限,坡地多,耕地少,再加上与其他地区的农村的情形一样,在农村工作的指导思路上出了一些问题。因此,我们在匡坡村插队的那一段时光里昼夜分明,未见之暗夜里的光明未来。</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参军入伍上学读书,辗转南北勤勉工作。但是,让我无论如何永远惦记着的还是那一座叫做匡坡村的小山村。那座小小的匡坡村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始终在我的脑海中絮绕挥之不去,而且是越发的思考,便越发的清晰起来。尤其是那一盏叫做煤油灯的灯,让我无法释怀。</p> <p class="ql-block"> 多年以后,由于任务需要组织上调我到上海工作。也由于职业和工作习惯,在我的办公桌上有一座落落大方的台灯,这座书写台灯自始至终陪伴着我,多少个日日夜夜只需我轻轻的拨动台灯的开关,它便如懂事一般的明亮了起来,并在它的照耀和驱使下,我完成了一篇又一篇、一个又一个的文案。其中,这座书写的台灯与我配合的默契如初从未懈怠。</p><p class="ql-block"> 夜暗时分,我惦记着的还是匡坡村知青点的那一盏叫做煤油灯的灯。</p><p class="ql-block"> 灯,它的光芒照亮人们的心灵,给人们带来希望和勇气,在黑暗的夜空中人们依然可以挺起胸膛,面对一切艰难困苦永不退缩;灯,尤其是柔美和蔼的灯光,那一刻它一定会给人们带来温暖和宁静,甜柔如水,浪漫幸福;灯,在科技的催生下,它的灯光又是璀璨耀眼,震撼夺目,也一定会给人们带来视觉的享受和无穷的遐想,婆娑舞动的灯光如同一粒一粒的明星,在夜空中闪耀着光芒,给人们以心神愉悦,倾洒雅阅的心情和感觉。因此,在我的心里灯以及灯的光是我们生活中的伴侣,它所闪耀的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永远无私无畏的照耀着我们的前程和未来。</p><p class="ql-block"> 事有更迭,年有轮回。</p><p class="ql-block"> 但是,在我的心中藏着的永远是那一盏叫做煤油灯的灯。</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年12月6日于上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