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老爹

香匪

<p class="ql-block">又是赶集的日子。天气阴晦,寒气透骨,但我的心情不错,专门去赶那久违了的场。</p><p class="ql-block">​ 买点河粉吧,早餐现炒个河粉炒蛋,拌两匹青白菜,挺不错的。买几坨霉豆腐吧,本地豆子磨的本地豆腐做成的本地霉豆腐,包在粑粑里头,挺香的吧。买半边猪脑壳,炒个耳朵啥的,糯糯香香的。卖藕的人说:猪脑壳骨头炖藕鼻子,好得很哩,藕鼻子一块五一斤全卖给你,要不要?要!要?大向又得说我,看见喜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只管买……唉,这猪脑壳买得似乎有点大,藕鼻子好像也太多了……“二妹,你拿点酸菜去?”“田老师,销点菜咯……”好,买买买!或尴尬地笑笑:“买够了,下Per再和你买。”大向又得批评我:你开个慈善机构咯。真的,石堤西的场好赶,场大而货多,难怪老辈子人说:“石堤西的老子松柏场的娘,高坪的儿子赶什么场!”</p><p class="ql-block">​ “呯”地一声,响声大而真切,难道有人卖包谷Per?这个响声,我太熟悉了。小小小小时候,爹是炸包谷Per的。每入深秋,爹便挑着炸包谷Per的行头,走乡穿寨地去炸包谷Per和米Per。他每次都是冒着清晨冷凛的寒风挑着沉重的担子出门,过了十天半个月后又挑着沉重的担子踩着黑咕隆咚的夜回家,进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和弟弟们捧出一大包袱包谷Per,然后就是给妈上交抓副业所得。后来,吃包谷Per的人少了;再后来,几乎没有人吃包谷Per了,爹就改了行,做瓦匠,砖匠,铁匠……再后来,那些匠都被淘汰了,爹就做凉粉,我就卖凉粉……“呯”地又一声,把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我循声赶去,挤进人群,看见那个大而黑的铁家伙,惊诧了:四十多年过去了,包谷Per机竟然一点没变,仅仅只多了个鼓风机!这门活路,不是淘汰了嘛,什么时候又兴起了!</p><p class="ql-block">​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手艺人炸包谷Per,看着他炸了一炮又一炮,虽然不要买那个东西。他生意好得出奇,竟然要排队炸炮,竟然还发编号编到了20几号。围着的,吃Per的人多,说笑的人多,看热闹的人也多,还有拍抖音的。我呢,算是看热闹的,但又不全是。若爹炸per时遇到改革开放时代,他应该会少吃很多苦,我们的家境也应该会好很多……</p><p class="ql-block">​ 时代造英雄,可怜的老爹!集木匠、弹匠、瓦匠、砖匠、铁匠于一身的老爹,还会炸Per,还会做凉粉,还会补鞋缝布鞋,超人一样的存在,可当年,咱家咋就穷成那样了!关键是那些手艺沉静了几个时代后,好像又复活了,老爹在苦撑的那些日子里所受的苦在岁月面前似乎白挨了,我悲悯起老爹来,虽然老爹已去世三年多了。</p><p class="ql-block">​ 本来吧,赶个集,没心没肺的买,这种一元那种两元,花几个小钱,买个皆大欢喜,挺惬意的。现在,想起那长眠于青山的老爹,不甚伤感起来。老爹去世前,曾微笑着对我说:“我虽然没让你们几姐弟过什么好日子,好在你们都在我眼面前长大了,相比那些远离父母的孩子,比如你湖北哥哥,你们要幸福得多……”从老爹频繁更换的手艺中,我看见了老爹在生活中的苦苦挣扎,也许,直到去世,老爹还在反思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把这些孩子一个个养大。可我,看见的是一个伟大的老爹。</p><p class="ql-block">​ 天,更阴沉了,雨,要下不下的样子。我想,或许该去看看老爹的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