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小说</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2px;">蝉 蜕(五)</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15px;">作者/斋 夫</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掀起床板上的褥子正趴在那写信。</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有人喊。</p><p class="ql-block"> “到!”高大柱迅速起立,一看是排长。</p><p class="ql-block"> “你出来一下。”排长说。</p><p class="ql-block"> “是!”高大柱边答“是”边往外走。</p><p class="ql-block"> “到”、“是”这是刚才班务会上班长刚教的:当上级首长呼唤你的名字时,要迅速立正答“到”,不要答“哎”;当向你布置任务或下达命令后,要迅速答“是”,不要答“好”。</p><p class="ql-block"> “刚才没让你参加党小组会,我看你好像有点情绪。”排长边走边说:“其实这事不怨你,也不能怨你们当地党组织,更不是不相信你说的话,这是个组织原则和程序问题,你不要往心里去,也不要有什么想法,更不要有思想包袱和压力,一旦地方把你的关系转过来,你就可以参加组织活动了。”</p><p class="ql-block"> “没事排长,你这一说我好像一下就开朗了,我不会有什么情绪和想法的,更不会影响新兵训练,一切听从组织安排。”高大柱说。</p><p class="ql-block"> “这就对了,你这样想组织就放心了。”排长拍了拍高大柱的肩膀:“行了,回去继续写信吧!”。</p><p class="ql-block"> 这就是部队两个小伙谈“恋爱”的魅力,有点什么小小不然的问题,一沟通一交流就春风化雨了。不然,大柱为没参加上党小组会,可能情绪还得低落一阵。</p><p class="ql-block"> 大柱回到宿舍继续写信,除了给爹娘写信报平安外,还给舅舅、姑姑、姨家都写了一封,报了平安,告诉他们部队一切都好。第一封信写得都很简短,刚到部队也没什么内容可写。</p><p class="ql-block"> 马六一看大柱要收摊,赶紧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副班长,帮我也写一封呗!”</p><p class="ql-block"> 在火车上,马六给大柱说过,自己没文化,也不认识几个字。</p><p class="ql-block"> “好啊!”大柱欣然应允:“来,你说我写”。</p><p class="ql-block"> “嘿嘿,你给家怎么写的就给我怎么写,我也不会说。”马六不好意思地说。</p><p class="ql-block"> 也是,第一封家信,就是给爹娘问声好,报个平安,告诉爹娘在部队会服从领导,守纪律,好好干,让爹娘放心之类的话。</p><p class="ql-block"> 上部队之前,大柱就准备了一些信封和信纸,大柱把给马六写的信折好,又为他写了个信封。刚把马六的信叠好装进信封,吴琼拿着几张纸和信封也凑了过来,“副班长,你也帮我写一封吧!”大柱抬头一看,信封上收信地址和收信人已提前写好,心里就明白了,看来吴琼可能也不识几个字,到部队又怕自己表达不清楚,离家前就把收信地址找人写好了。</p><p class="ql-block"> “好!”大柱很痛快地答应。</p><p class="ql-block"> “给马六怎么写的,就给我怎么写。”没等大柱问要写什么,吴琼就先说了。</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很快也给吴琼写了一封家书,帮他叠好装进信封,又在信封下面写上发信地址和部队代号。</p><p class="ql-block"> 该开中午饭了。早晨的发糕好多人都吃不习惯,有的只吃了一口就吃不下了。南方兵盼着能吃上顿大米饭,因在火车上几天也没吃到大米饭;北方兵想着能吃上白馒头。</p><p class="ql-block"> 到了饭堂,大盆里的米饭看着很吸引人,红扑扑,圆嘟嘟,亮晶晶,没见过。吴琼一看有米饭,也没弄清是什么米,上去就搲了一碗,张口就往嘴里扒。咳…咳…咳……!喷了一地。</p><p class="ql-block"> “这什么米呀?怎么咽不下去?”吴琼呛了两眼泪。</p><p class="ql-block"> “这是高粱米,有点卡嗓子,得慢慢往下咽。”班长说。</p><p class="ql-block"> 饭后在回宿舍的路上,高大柱又凑到班长跟前,问:“班长,我们饭堂咋不吃大米饭、白馒头啊?”</p><p class="ql-block"> “大米饭、白馒头谁都想吃,可不供应那么多呀!我们一天伙食费才四毛二分钱,65%是粗粮,细粮才35%,也就是说一天平均得吃两顿粗粮。细粮大家吃得多,所以细粮粗粮得调剂着吃,平时能吃上顿大米饭很稀罕,多数是二米饭。”班长边走边说。</p><p class="ql-block"> “啥是二米饭?”高大柱不解地问。</p><p class="ql-block"> “二米饭就是大米小米掺在一块做的米饭。其实二米饭感觉比大米饭还要好吃些。”班长继续说。</p><p class="ql-block"> “怎么讲?”大柱一头雾水。</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们吃的大米不是北方的那种粳米,粳米又香又糯又好吃,我们吃的是南方的籼米,不香不糯无粘性,吃到嘴里松松散散,没什么饭味,就像高粱米一样,也有点卡嗓子,就这,到我们口中,还不知在国库放了多少年了呐,有的都有了霉味。”班长好像知道得挺多,说的头头是道。也难怪,来部队三四年了,该知道的差不多也都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大米小米掺一块还能遮点籼米的缺陷,至少能有点小米的香味。”说着说着班长拐进了厕所。</p><p class="ql-block"> 早、中两顿饭,饭后的路上,高大柱从班长嘴里了解了不少原来不知道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回到宿舍,斜着身往床上一躺,想闭目歇一会,一闭眼,兰欣的身影又仿佛出现在了眼前。上午写信,大柱本来也想给兰欣写一封,可转念一想,写了往哪寄?一时不免对兰欣产生了些许埋怨,埋怨兰欣太粗心,为什么不在笔记本上留下个通信地址?!后来被马六、吴琼一搅合,当时也就过去了。这会一静下来,大柱又想起了这事。《草原之夜》的两句歌词反复萦绕在大柱耳旁:想给远方的姑娘写封信,可惜没有邮递员来传情……,现在不是无人传,而是不知往哪传。兰欣呀兰欣!你太粗心大意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临行赠红豆,相思使人愁。</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怨尔太疏忽,尺书无处投。</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正在那苦思冥想,班长突然发话:“咱们班有谁会出黑板报?”</p><p class="ql-block"> 没人吱声。大柱站起:“班长,我可以试试。”</p><p class="ql-block"> “你在家出过板报吗?”班长问。</p><p class="ql-block"> “出过。”大柱回答。</p><p class="ql-block"> “好!我们新兵连一个排一块黑板,要出黑板报,还要评比,看谁出得好。”班长说。</p><p class="ql-block"> 大柱会出黑板报还真不是吹牛。上高中的时候大柱就学过画画,尤其善长画人像,就是那种炭粉画,比着照片画,为了画得更像更细腻,用九宫格透明板罩上照片,再在画纸上打上九宫格,这样画出来就不会走样,也起到了放大作用。有一次高大柱拿来姥姥姥爷的一寸照片比着画,美术老师也比着画,老师没用九宫格,画得非常好,同学们都啧啧称赞。大柱把自己画的拿给老师看,老师审视一会,说:“大柱你画得也不错,不过技法上还有待提升,但你画得比我画得传神,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是用心来画,把你姥姥姥爷平时的神态画出来了。”老师的话让大柱倍受鼓舞。</p><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后,大柱回村教书,正赶上“反右风”运动,寒假期间全体老师集中在公社完小搞运动,黑板报、大字报满校园都是,画漫画、写大字,大柱的画画技能得到了第一次展示。班长一问谁会出黑板报,大柱才敢站起来说:试试。</p><p class="ql-block"> 排里还选了一个会出黑板报的战友,三班的,湖南兵,叫甄善友。一听这名字,就让人有一种亲切感。不但名字感到亲切,人长得也招人喜欢,中等个,白白净净,大大的眼睛,不笑不说话,一笑俩酒窝。大柱一见就感到投缘,既有眼缘,也有言缘,还有心缘,后来大柱都亲切地叫他友友,在部队二十多年两人都是好朋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这是后话。</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和甄善友出黑板报配合很默契。排长给了他们一些宣传资料和板报内容,二人有商有量,排好板面,大柱主要负责写大字和画画,甄善友负责写小字。友友的粉笔字写得很漂亮,笔划流畅,排列整齐,有横排有竖列,颜色搭配也合理,看着就舒服。不一会,一块高质量的黑板报就出来了,引来不少新兵围观,纷纷议论:画画得好,字写得好,内容也丰富。最后评比,毫无悬念,大柱和友友二人出的黑板报获得第一。</p><p class="ql-block"> 晚上看电影,《闪闪的红星》,班长说:“这是给新兵连放的专场,平时都要到五里外的师部去看。”</p><p class="ql-block"> 这电影大柱在家时都看过多次了。离大柱村子六七里路有一个部队农场,每个星期六晚上都放电影,就在打稻子的场上放,附近村的都去看,有的带个小板凳,多数都不带,抓把稻草就坐在银幕的背面看。都是些战争片、样板戏之类的,尤其是“老三战”(地道战、地雷战、南征北战)故事情节和台词都能倒背如流。</p><p class="ql-block"> 仲春,北方山区的夜晚还是很冷的,看电影要穿大衣。高大柱的土黄色人字纹的旧大衣穿上很显眼,全班就他一件这个色,而且还是明口袋的干部大衣。昨天到部队很晚了,班长没注意高大柱这件大衣,今天大柱一穿到身上,班长很眼馋,一心想和大柱换过来穿。“来,高大柱,你这件大衣我试试。”</p><p class="ql-block"> 大柱二话没说,就把大衣脱下递给了班长。哪知班长一穿,正合适,扣子一扣,更显精神,毕竟三四年的老兵了,能穿出气质来,新兵都说好看,帅!班长顺手把他那件破旧的战士大衣扔给了大柱。</p><p class="ql-block"> 高大柱傻眼了,接不是穿不是,不接不穿也不是。“我们换着穿了。”班长说。</p><p class="ql-block"> “不…不是…,班长,我…我也很喜欢这件大衣!”高大柱显然是不想和班长换,但又不好拒绝,说话都有点磕磕巴巴。可转念一想,不就一件旧大衣吗?复员还得上交,换就换呗!“行,班长你穿吧!”大柱接着又补了一句。</p><p class="ql-block"> 其实,班长也看出了大柱不想换,但话已说出去了,在全班新兵面前碍于面子,也不好再脱下来,大柱后面接着补了一句:班长你穿吧!让班长很受用,避免了一场尴尬。</p><p class="ql-block"> 过后,新兵连结束,班长又把大衣给大柱换了回来,他知道老兵复员的时候大衣都得上交。</p><p class="ql-block"> 一场电影下来,高大柱就听清了一句话、一句歌词:“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小小竹排江中游,滔滔江水向东流……”。其余都是兰欣的影子在晃悠,满脑子都在埋怨兰欣为什么这么粗心,为什么不留个通信地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2024.12.6 大雪节</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b>作者简介:</b></p><p class="ql-block"> 姚念龙 男 字在田 笔名斋夫 网名水月楼主 1956年出生 山东鱼台西姚人 种过地 教过书 当过兵 从过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