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补席子

美篇故乡

文：美篇故乡

美篇号：4365883

图片：网络/美篇故乡

我们小时候，人们家里炕上铺的席子大多都是高粱杆做成的席子，地方方言里高粱被称作“茭子”，而高粱杆子被称之为“茭棍”，所以这种席子就叫“茭棍席”。

什么也是新的好，新茭棍席子正面平整光滑，有高粱杆特有的好闻气味，铺在炕上，干净又隔热。

那会儿和现在不一样，炕上铺着毡子褥子，人多的人家孩子们睡觉就直接在席子上睡。

当铺上数年后，席子皮皮就不结实了，如果家里孩子的踩踏踢哒①，若再有孩子尿炕，那很快就糟了。糟了慢慢就有了断皮，席子边上的断皮、散皮等破损比较好办些，可以用布块包着缝一下。但是席子中间，就不容易缝了，或者是想缝起来也得把席子撩起来从两面缝，比较麻烦。

就像我家那席子，我刚上学的时候边上就散开了，还有那席子皮有断了的，有翘着的，一不小心身上就扎上了刺。那年冬天，我胯上被席子的刺弄破后又受了冻，结果发炎化脓了，好长时间才恢复了。

一开始母亲就把那些开了的席子皮茬子重新插进去。实在弄不好了母亲就用旧布块把席子的破边缘包起再用针线缝起来，许多人家也都用这样的办法。中间有断皮的也前前后后缝了几次，席子上这边补着蓝布那边补着花布，实在难看！

我十岁时的春季，那块席子实在太破了，母亲便让父亲再怎么忙也得想办法把席子补一补。

补席子需要两样东西，一是席子皮，一是席匙子②。

席子皮是用茭介介制作，就是高粱杆上长高粱穗的那一截。

父亲先找了一捆比较直溜的茭介介，然后把茭介介从削了穗头的茬口上，用快一点的镰刀头子一削而下地削为两半。纹线直的茭介介可以一掰两半，难免遇到一些扭纹的，掰开了也是扭着的，这种不容易弄平展，也不容易溜皮皮，就算废品。

掰开的半片茭介介就用水泡上一段时间泡软了，就放在平整地方用锤子挨着轻轻捣，从茭介介这一头捣到那一头。由于这次席子补的范围大，茭介介用的数量也大了，一根一根捣着很慢，父亲就弄去于二爷③的碾子上碾。

不过那种碾有点浪费，因为许多半片茭介介是侧着的，一碾就碾得绕自身折回来了，再往开一掰就成了两条窄的了，而太窄的茭介介皮是不好用的。

捣展活④了，碾展活了，就能溜⑤皮皮了，就是把已经展活的茭介介皮瓤子那面朝上放在炕沿上用刀子刮，刮去了茭介介皮上的那层虚瓤，就可以往席子上编了。

编席子还需要工具席匙子，我父亲是铁匠，自己可以打，无需向别人家借的。

父亲先把席皮皮和席匙子放在炕上，让我母亲把席子上先前补着的布片拆去了，然后他就开始补了。用剪子把那断了的席皮带刺的头剪成整齐的茬口，把新的席皮子光面朝上顺着贴在席匙子的上面，然后一起插入破口旁边的好席子条下，接着再弄另外一头，前提是新的席皮子头不能露出来。

然后这样交叉进行，一直到把席子破洞补完为止。

父亲刚刚补完了席子中间的几个破洞，开始张罗着补席子的残破边缘，可补席边和补席子中间不一样，不只是补，也需要在背面妥帖地编织，而这个活儿父亲却说是没有干过的。

正在这时门一开，村子里的“手艺人”龙小大爷⑥来了。这龙小大爷全名李文孝，个子不高，瘦长脸，说话急急的，村子里的瓦工，有胆子，是个飞机来了都敢修理修理的人。

一看父亲席子破边上放着的席匙和席皮子，便一笑：

“哈，不会码边哇？我看你也不会！”这会儿母亲笑着说：“龙小哥可能吹了，那你动手看看能不能，不过你可不能弄的乱七八糟的啊！”

“你放心哇，小婶子，这营生我干得多了去了！”他这么一说完，就拿起来家具席皮子，和我父亲说：

“你起开哇，这还算个营生，你看我的！”接着就嘁嘁擦擦地开始补了。

龙小大爷刚开始补的席子上面还可以，等到那些席子皮的头往席子背面掖的时候，怎么掖也掖不对，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

就这样鼓捣了一会儿，眼看就中午了，龙小大爷便放下席匙说：“我得回去吃饭了，等我后晌来做！”正在切菜的母亲说：“就在这里吃吧龙小哥。”

“不了不了，家里饭早熟了！”龙小大爷放下家具推开门就走了。

父亲和母亲说：“哈，龙小哥也是真能呵⑦了，还是我看哇，我就知道他有胆子没技术”父亲笑了笑拿起来席匙子……

席子自父亲补了以后，最起码光滑多了，短时间没有了扎人的刺。

在那年的秋天，村子里从外地请回来了做席子的席匠，队里就组织人们帮助着做新高粱杆席子，在过大年之前，我家和许多人家一样，分回来了一领崭新的席子！

再回来，有了更光滑平整的苇席，更有了非常结实的竹席！

从此，从我开始记事起就有的高粱席子，永远地退出了人们的生活！

【注】：

①踩踏踢哒，此地话，各种踩踏。

②席匙子，工具，Z形，补席子工具。

③于二爷，人名。

④展活，此地话，平整。

⑤溜，此地话，刮席皮子。

⑥龙小大爷，人名。

⑦呵，此地话，吹牛的意思。

【2024年12月6日初稿于华美汽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