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

彭波

福儿出生后，许是因为其父母想他一生有福，故取一个单子“福”，可按当地的发音，一般都称 “福儿”，可福儿好像并不如父母所愿，当福儿8岁时，福儿的父亲因在老河沟打柴时失足掉下悬崖，死了，当时福儿的兄弟多，其母亲看到这么多孩子需要她独自抚养，心里无底，整日哀怨，福儿母亲的一个姐姐看到其妹妹对接下来的生活如此没有信心，并撺掇其改嫁到她居住的地方去，那里有一位单身男，需要找个伴，于是福儿的母亲改嫁了，留下福儿与其他几个兄弟一道，在他大哥“孝”的带领下开始生活。 福儿改嫁的母亲在两年后回家，说她居住的地方，有一家田地较多又富裕的家庭无子嗣，想要抱养一个男孩，不知她如何权衡的，福儿被她带走了。当然，带走福儿时是说让他去与自己一道生活，但实际上是给人家当儿子，福儿知道被骗后，不再理他母亲，这一不理，就是一生，福儿从不在他子女面前说他母亲，就是当他子女问及其祖母时，他也是大声训斥，不准提及。其实，要不是他母亲作出这个决定，福儿大概率也会死掉，因为，在几年后，跟着他哥“孝”在一起生活的兄弟们，除了“孝”外，都死了，这不怪“孝”，那些年年头太差，谁都无法。 　　抱养福儿的地方，叫沈家，沈家后山绵延几十公里，山势险峻，散落在悬崖的上或一棵、或一丛树，点缀着悬崖，仿佛一幅幅国画；沈家寨子前面有一条大河，河岸边是茂密的树林，一棵棵树笔直，在距离树巅不远处开始发叉，树叶如“心”型，密密的堆叠，绿油油的，一阵风吹过，树叶与树叶摩擦发出悦耳的音乐，直直的树干翩跹起舞，站在沈家寨对岸，河水汩汩流淌，树丛摇曳着风姿，沈家寨在国画似的悬崖下炊烟袅袅，心情舒畅。 抱养福儿的那户人家，姓沈，男人前前后后接了三个妻子，就是没有一男半女，得到福儿后，内心高兴，更名“得福”，虽然“得福”没有“福儿”的意思宽广，但是一样希望他得到福气，一生幸福。 他家的田土位置，是现在镇政府所在地，几个十字街的前后几公里，全是他家的，这些田土，多且肥沃，也不缺水，所以收成相当好。福儿到他家后，自是好吃好喝供着，养母怕他饿，还会做许多酥食、麻饼、米花等放在柜子里，吩咐饿时自己去拿；也不会让其劳作，因为他家的农活，都是雇人去做。 养父母什么都好，就是不让福儿读书或学手艺，也许是担心怕福儿读书或学手艺有本事了，离开他们吧，福儿只能一天和一个上不起学的人一道玩，他们到河里摸鱼、网虾，到悬崖下翻蜗牛、掏燕子窝，饿了，福儿拿出养母为其准备的食物，两个人一起吃；这个人被其父母要求要干什么农活时，福儿也和他一起去做，哪怕做不成，也会在旁边作伴，就是这种一天天的相伴，福儿在他的成长岁月里，收获了最真挚的友情。 　　到了结婚的年龄，福儿到他姨父家，拉起他表妹，结婚了。 婚后的表妹做了个决定，让福儿去读书，自己则承担家里的农活，福儿得读书了，他高兴得近乎手舞足蹈，哪怕与他同班的，是几岁或十几岁的孩子；哪怕属于妻子送丈夫读书，他全然不怕人家笑话，只要能读书，就是世间最好的差事。 可这等好事只连续了两年，福儿的妻因病去了。 福儿的养父是在“打土豪、分田地”那年去世的，因为田土较多且好，家境太过殷实，应当评为“地主”，养母怕得要命，赶紧找一个贫下中农嫁了，也免受皮肉之苦，但相应的，这“成分”就会落在福儿身上，福儿逃命似的跑回了老家，虽然分得了田土，但老家并未放过他，还是给于一顶“富农”的帽子。 由于成分不好，加之又结过婚，福儿到离家很远也很贫困的地方骗人家说他是头婚，家里的良田分得可以，将人家骗娶过来，过来后，打听知道他是二婚，福儿被其妻以此事为名，骂了几十年，福儿明知是自己骗了人家，一直不敢还嘴，直到福儿的子女相继长大成人，其妻也觉得再提此事怕伤了家庭的对外形象，才将此事作罢，但因妻子骂成了习惯，福儿常常被一通无名的事遭骂，直到福儿60岁向其妻提出“今后老子寸土不让”后，他才从被骂中解脱出来。 　　福儿的前妻送他读几年书在后来起到了作用，他用此摆脱了“富农”，还当上了队长，并带领生产队悄悄实行承包制，制止任何人 “割资本主义尾巴”，这些举措的实行，让整个生产队摆脱了贫困。不像之前那些年，因地少且贫瘠，子女太小无法挣“公分”还要花钱读书的情况下，每一家的生活都过得非常艰辛，他映像最深刻的一次，是他在外劳作回来，但食物全部被子女些吃完了，他只得喝一碗剩下的米汤，用布带扎紧饿肚，继续上山干活。 除了家务劳作之外，福儿最热衷的事就是修桥补路，到公社去的路、赶场的路、捞柴的路，寨子与寨子之间的路……哪里要改道就，那里要搭桥，哪里要挖宽，哪里要垫石，哪里要錾个脚踏位，哪里要搭架小梯子，他就去做，在他的思想意识中，做这些事，是可以为自己和家人积德的。 　　福儿与第二任妻子共同生育7个子女，抚育长大5个，工作的，兢兢业业，奋发向上，没工作的，干活勤奋努力，子女又一共生育下一代9个，算得上是儿孙满堂，个个有出息。 福儿在年老后，家中子女将他接到县城，和他第三个儿子一起生活，其他子女有事无事都去陪他，尤其是在农历节气和子女中任何一个人的生日时，全部子女都会携带着配偶及其子女一道，和福儿吃一顿团圆饭，直到福儿90岁后因身体各项机能全部衰竭而寿终正寝为止。 福儿的一生，虽然坎坷，但他积福，创造福，所以也享受福。 谨以此文怀念我的父亲 2024.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