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队的知青们[八],往事如梦[一]

雕梁画栋62674617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普通的一群人,生活在我的周围,眼见的事实,伴我成长,记忆里留下了痕迹。对比的叙述边叙边论的方法,有点说教,可能让你阅读不适,走出自己一条路,小说未免不能创新,我就这样摸黑前进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题记</span></p> 往事如烟[一]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秋季收种完毕。粮食归仓草归垛。忙清了一季,老二队社员和知青们脸上的笑容告诉了秋收的答案。越冬储备度春荒家家已经不成问题,大家可以甩开膀子倾尽全力在冬季积肥,奋斗来年夏季的丰收希望。爷爷和老队长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最大的安慰是苦霜没有造成大面积减产,且超额完成了上级布置的缴纳公粮任务,受到了公社党委的表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天刚麻麻亮,大家还在梦乡里,话匣子又在播送紧急通知:广大干群同志们,接县革委会指示,全民要开展学习《毛选》活动。你们在每天劳动过程中,要利用放下扁担布兜的间隙里,大家组织起来,一起学习老三篇,争取人人会背诵 。知青们要利用好自身的优点,对落后的社员要结对子互帮。干部要带头学习,同时要抓好生产,抓好阶级斗争,广大干群还要唱好样板戏,争做榜样人。话匣子的声音刚落地,村庄里便响起了“汪汪”的狗吠声,雄鸡也不甘示弱,嘹亮的鸣叫相互呼应,宁静的村庄从沉睡的梦里醒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躺在床上的许绍栋像烙饼似的翻来覆去一夜没睡。心里有事,夜不能寐。他内心纠结着“偏偏生在地主家”。他痛恨自己的家庭,给自己带来的一生屈辱。上一辈子留给他家的荣耀,“地主”的帽子,完整的扣在了妈妈的头上,无形中让自己和妹妹也添加了特殊身份。“地主羔子”,小孩子都戳着脊梁骨叫骂,他内心的痛苦,无以言表。在风华正茂的年龄,出门见人就矮了半截,心里的压力山大。眼看同龄的人都娶妻生子,自己老大不小的了还单着。有时想接触同龄的异性,她们却像见瘟神一样躲的远远的,他明白缘故,可从心里上让他很无奈也不甘心接受。昨天又接到通知,生产队要开批斗会,他担心妈妈的身体,他心里忐忑不安。听见狗叫鸡鸣,他也会格外的紧张,他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夜能再长一点,挨一时是一时,以此来获得片刻的安宁。他的内心深处,已经被长夜撕咬的偏体鳞伤。</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话匣子里的通知,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着,害怕漏掉一个标点符号,哪怕是播音员的一个停顿,他都能揣摩出下一句语速得快慢。听完后,他像打了一针镇静剂一样,让他从狂乱的思绪里安静下来。他看见了一丝儿曙光,就像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夜没睡的疲劳瞬间被兴奋冲洗的一干二净,心里有点儿狂喜,他要摆脱命运的困境,感觉天上掉下来一块馅饼,这是难得的一次机会。他捕捉机会的嗅觉特别灵,他知道展现自己的能力,吸引异性的目光,拉近与她们之间的距离机遇来了,他要让她们认可,让这群人服输、崇拜、嫉妒。他有点沾沾自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徐徐从鼻孔排出,将兴奋的内心往回压,脑海浮现出一幅画,仿佛看到了暗恋的巧珍向自己走来,投入他的怀抱。他蹭的掀开被子,快速跳下床,直向放宝书的供桌奔去。他两眼放光地盯着毛泽东主席红五卷,就像穷汉看一座金山,内心的喜悦让自己从所有的束缚屈辱中解脱出来,两棵泪珠从鼻翼滚落,精神随之一松,哽咽从内心深处涌出,他泪眼婆娑的抚摸着宝书,看着反复熟读过的每一卷书,那每一章节内容,哪怕是所有的毛主席语录他都滚瓜烂熟于心,直至此时他才明白爷爷送他宝书的用心。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表叔送他宝书的一脸严肃和庄重,隐忍在内心的仇恨直到此时才渐渐的退去一点,那时时刻刻都在心里翻滚的杀父之恨,何时才能消弭于无形,他抬手扭了扭脸,暗自一笑,他知道自己坚强的内心已经为表叔打开了一扇门。</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事件需要时间发酵,在生活里沉淀,才能酝酿成故事。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每一个集团的智慧或个体的聪明才智,需要放在历史镜框里审核,要经得起道德规则的推敲,时间的拷问,才可以流传,才可以载入史册。有正面的榜样,一定会有反面的衬托。当你身处这样划时代的激流漩涡,你是做每一事件的弄潮儿,还是静等大风大浪般的洗练,做那粒流沙。选择只是瞬间,在大家目标都不明朗在混沌里思考徘徊的时候,信仰就是基石,决定你一生的命运就是自己的一念之间。一念为善,万马平川,前途似锦。一念为恶,浑浑噩噩,万劫不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爷爷是时代的弄潮儿,实现了儿时的梦,“骑大马,跨长枪”。他不仅是一名合格的士兵,而且也是一名合格的领导。“对待同志象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象秋风扫落叶一样”。许大地主是旧政府的产物,是新政府争取的也是打击的对象。在抗日战争和土地革命那个年代里,他们一家人跟错人,站错队,顽固的保垒思想受到了新政府的镇压,一族人在一念之间的选择里,最终在大风大浪里做了流沙。爷爷明白,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就是一个阶级消灭另一个阶级。许绍栋还不明白,爷爷想找他聊聊,想化解彼此之间的恩怨,那熬心的往事不堪回首,却在许绍栋面前话到嘴边却又不得不咽了回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九五零年,土地革命进行了阶级划分,毫无争议,许大地主最后在世的三位亲人属地主阶级。母亲是地主婆,姊妹俩是“地主羔子”,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在别人的眼里他们是典型的那个阶级代表,是要被新社会打到的旧阶级,母亲经常被拉过去开批斗会,姊妹俩就站在会场边看着妈妈,这种伤害,在年㓜的心里扎下了仇恨的根。这种车轮批斗中,她曾想过轻生,念头刚起,看见二个㓜年的孩子,她咬咬牙坚持活下去。</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爷爷从队伍上回家后,想帮他们一把,和他们娘三商量后,就把户口从许圩迁移到庄塘圩子老二队,批斗的情况才略有好转。爷爷母亲是许大地主的侄女,爷爷和许家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换作别人要明哲保身,早已撇清还来不及,爷爷就是爷爷,他偏偏剑走偏锋,他想凭一个共产党员的良心和真诚去改变另一个阶级生活过来的人,让他们热爱新社会的生活,和普通老百姓一样雨露在党的阳光下。爷爷对陈旧的车轮式批判会是持否定的态度,但是他也只能保留意见,内心的焦灼不安隐藏在他喷出一口口浓烟里,但他的坚定信仰丝毫没有改变。</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爷爷用他一生的生存经验为他的表侄儿许绍栋暗暗的设计一条在那个年代不敢想的路。他在内心策划着,在现实里筹备着,寻找着机会,想为他逆天改命。尽管阶级成份划分下了定论,他家是地主成份,但是土地革命以后直至现在他家已经是无产阶级了,四壁空空一灶一锅,二张床上二床打了补丁的棉被外,在无其它值钱之物。不是爷爷时常接济,孤独的娘三个可能已经伦为乞丐。爷爷千方百计鼓励他们,教育他们,用善良感化他们。化解他们内心的不满和对周围人的敌视,将他们内心的恶念封存。爷爷常常告诉他们:等待时机,机会留给有缘人,你们兄妹一定会有美好的未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大自然的风暴我们可以观察到,预测到,它带给人类是灾害还是风调雨顺,人们都可以一目了然。它是一种自然现象,可以用科学去解释,用哲学的头脑去思考,没有主观唯心的思想活动,也不以人的权力和意志而转移,每一个人的意识都能接受现实所带来的结果。</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社会风暴,是人为的,别有用心的,是追求利益下的政治手段,违背自然进化反人类的产物。为了达到目的,威慑,恫吓无所不及,甚至用一场战争达到目的。这些人为意识的主观唯心的运动,它表现在国家机器或特定人群意识形态的一种集体行为方式。人类喜欢群居,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共同体里,任何人都逃脱避免不了的这样政治漩涡,我们都在有意和无意之中参与其中。在自己的意识行为捍卫信仰过程中,良心的尺度谁又能把握住如天平一样正中,而不是用冠冕堂皇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残忍与仁慈也没有泾渭分明的界限,理念的执着同样会伤害到家人和亲朋好友,亲者痛仇者快,往往也是在这个环境中产生,革命生涯中谁不犯错,总会有失偏彼,为恶为善,忽左忽右,在心里多多少少都会留下战争的创伤。爷爷的心痛着,没有一天安静过,那绕不过去的弯在缠绕着良心的债,他敢说,也不能说,他只能在内心自己自疗着。人心硬一时,不能硬一世,风平浪静后在回思过去做过的事,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当年那一份兄弟情在枪响之后划上了句号。倒下的一切结束了,可活着内心的痛正在开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一个星期后,秋播的小麦拱土而生。嫩嫩的芽,针尖样大小,略带嫩黄,乍一看还以为是新耕的秋茬地里翻起的野草根须,细看,隐隐约约的嫩黄苗均匀的直立着,像布满障碍的竹签阵。阳光下,转脸回望远处,不经意间,一丝绿意从芽儿尖升起,在眼帘里聚敛,一望无垠的眼际尽头,微风拂过,一道涌动的墨玉色绿浪带着嫩黄从你眼前掠过,舒展着绸缎样水滑,无声无息;在你还没有来得及捕捉细品,已经消失在你的意识里,闭上眼睛去回味,在那层叠的记忆里,再也寻找不着痕迹。不知不觉中,初冬已经孕育了春夏的旋律。</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冬来的不急不慢,西北风强劲,带来了入冬深夜第一场雨,冷风里裹挟着绵绵的细雨,滋养着块块绿色的麦田。北方的土地,一夜之间就展示了强劲的生命力。通往社屋的那条土路,在干旱的秋收里被牛车碾碎成煻灰的路面,如今遇上丝丝入骨的小雨,满地泥泞 。老队长早早的起床,望着扯天遮地的细雨,他戴上斗笠毫不犹豫的迈着坚实的脚步向队屋走去,没有走多远,粘粘的泥土沾满了鞋子,滚雪球似的层层粘着,泥巴有着和泥踩墙的韧劲,卸的你抬起左脚在也不想迈出右脚,老队长看了看被泥巴坠坏张开嘴的小口布鞋,五只脚趾头已经露出来,沾滿了泥巴。他扭头看了看身后歪斜八扭的脚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头看看天,他自嘲的笑道:好一场及时雨,今年麦苗能出齐了,卸坏了我一只鞋,值得。一阵风夹雨吹来,他急忙正了正戴在头上的斗笠,此时才感觉后背的衣服也被汗打湿贴在了脊梁上。</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农活没法干,老队长决定不出工,他扯开嗓子喊着住离他家不远的铁娘子队长,要她通知社员们休息至雨停在说。消息迅速传开,这正是来之不易养精蓄锐的日子,农村人闲着的时间就是老天爷下雨的日子。大伙累了一秋都很疲劳,逮到一个休息时间,大多数人不愿去串门子,捂在家里睡大觉是一件最爽的事。年轻的老二队知青们得知消息也闲不住,到底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四男参女,玩起了扑克抽老鳖游戏,做老鳖的代价是唱一段样板戏,《红灯记》是大家拿手好戏,唱的最多的是唐慧,憨憨的女中音,一曲李铁梅的《奶奶你听我说》,惹的大家嘻嘻哈哈的捧腹大笑,快乐的笑声,在月芽塘上空荡漾。</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爷爷睡不着,心里有事。一个人在屋里只能合着眼假寐。旧事惹人,万事如潮。善与恶这对矛盾如过筛般在爷爷脑海里倒腾着,它在搜寻过去的点滴故事,检述着自己一生忠心为信仰所做过的努力。期待的,骄傲的,快乐的,失望的,忐忑的,痛苦的,脸上的表情在昏暗的房间里如㓜灯片一样变幻着画面,这种剖析灵魂深处的反思自省,没有人知晓窥得见,平时闷着,也只有在空闲时才去触碰内心深处的存在。此时,他像深海底层的生物,思绪在黑暗的环境里没有羁绊的漫游。偶尔的长想又像摊开的一幅地图,展示着生命里裸露的筋脉,寻找自己闭塞不通的瑕疵,他常常给自己总结,却又无数次的否定,他的这种智慧思考又像一个战略沙盘兵推复演,在复原着人生细节中的每一个时刻。有时候笑容定格在嘴角,泪却在眼角溢出。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里穿插,割舍亲情的坎,在信仰与亲情时的选择,时刻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着忠诚的根基,那天的决绝,善恶一念,往事如梦,往事如烟。</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