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伊尔施

罗格

<p class="ql-block">  在铁路退休工人老纪家陪着他们吕主任喝酒的第二天,很早的早饭后,我就和一排的同志们一起来到了涉水过河的地方。那是上一次过河时用两根粗铁丝固定在河两岸的大树上,“架”成的“铁丝桥”。我正要和大家一起涉水过河时,小钱排长却拦住我说:“我们今天的任务是分组、分段写杆号,就是在森林里不停地向前走,按顺序在每一根电线杆子上用红漆写上号码,以便于今后维修线路时查找位置。没什么重活,您就别去了。”听到小钱排长的安排,我就站在河边看着他们靠着“铁丝桥”的牵引一个个跨过小河,对岸茂密的丛林很快就把战士们掩藏得不见踪影。</p> <p class="ql-block">  正要转身回到驻地时,突然看到住在河边的那位木材加工厂的工人老张夫妻俩在菜园子里面干活,就向他们打个招呼。老张抬起头看到我急忙放下手里的工具,来到我的身边说:“看到你们今天又趟过冰凉的河水,进山干活去了。解放军真的很辛苦啊!今天我休息,去我家杀一盘棋吧。”</p><p class="ql-block"> 我爽快地答应说:“好啊!会不会耽误你菜园子里的活计啊。”</p><p class="ql-block"> 老张说:“这是我的业余活动,有时间就干一点。”</p><p class="ql-block"> 坐在老张家的炕上,喝着茶、抽着烟,下了几盘棋我就要告辞回驻地。老张却挽留我中午在他家喝两杯。我执意要走,他却说:“留下喝两杯,我有事情要对您说说。”</p><p class="ql-block"> 我有点生气地对老张说:“有什么事情你现在就说,干嘛非要喝酒啊!”</p><p class="ql-block"> 老张嘴里“咕哝咕哝”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p><p class="ql-block"> “你要不说有什么事情,我就走啦。”说着我抬腿就下炕穿好鞋子。</p><p class="ql-block"> 老张赶紧拉住我说:“是这样的,我有一个儿子在阿尔山上中学成绩一般,考大学肯定不行。最好的安排就是来我们木材加工厂等着接我的班,当一辈子木工。”</p><p class="ql-block"> 我似乎知道老张的想法,就对他说:“这样的事情我那能帮上忙啊。”</p><p class="ql-block"> “我想……我想让他跟您去当兵。”老张终于鼓足勇气说出了他的想法。</p><p class="ql-block"> 我一听“要当兵”脑袋都大了,就对他说:“老张同志,你可真敢想象。我们是来这里整修通信线路的,哪有接兵的任务啊。要当兵需要找地方武装部办理入伍手续,部队才能根据上级机关安排的入伍名额予以接收。所以,今天中午你的酒我确实喝不成啦。”看到老张失望的样子我也无能为力,只好硬着头皮告辞他们回到驻地。</p><p class="ql-block"> 中午和留守的小通信员吃了点清汤煮挂面,我就在帐篷里休息一会儿。醒来时听到铁路退休工人老纪和小通信员在外面聊天。我拿起床头的书看了几页觉得看不进去。就走出来对老纪说:“你要干累了就来和我杀盘棋吧。”正当我们的棋局杀得难分难解的时候,看到帐篷的小门外面的天空云彩多了起来,而且在快速的流动着,习习的小风吹得人很舒服。不大一会儿那些云片逐渐由小变大,原来的白色变成了灰色乃至黑色,风中夹着阵阵寒气使人有点发冷。</p> <p class="ql-block">  我和老纪暂停了对弈,注视着门外的急剧变换的天空。只见黑色的云彩不断侵蚀着蓝色的高天,很快就把太阳和蓝天都遮了起来,霎时间西北森林高山方向的上空雷电交加,山在雷声中摇晃,水在闪电下抽泣。可恶的雷电似乎还不满足,风也在助纣为虐,突然间狂风伴着雷电合力撕破了天空的乌云,把漆黑的长空划成几块极不规则的图形。闪电逝去乌云就像一道黑色的幕布,把远处的大山和丛林都挡在了幕后,黑色的幕布还在慢慢向前移动,又把近处的山坡和房子逐渐吞没。霎时风停了,雷电的声势也减弱了,可是"呼呼呼呼"的声响却不断传来而且距离我们越来愈近。</p><p class="ql-block"> 我和老纪挪动马扎子坐到帐篷的门边,天气的骤变使得我们无心抽烟,只能有一搭无一搭的说几句无关轻重的闲话。我担心地看着那黑压压的天空和白茫茫的旷野。山林与河流那边传来的“呼呼-呼呼”的声音越来越大,我也愈发焦急起来,.。一排二十多个小伙子们还在山林深处作业,此刻他们一定被那巨大的黑色幕布吞没了。</p><p class="ql-block"> 时间好像凝固了一样,人的神经显得迟钝许多。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啪、啪、哗、哗"大水滴砸到帐篷上的声音也打断了我的思路,顷刻间大雨夹着冰雹铺天盖地而来。这时,风、雷、闪电都逃跑了,只有暴雨和冰雹在发狂。我赶紧放下帐篷的门帘,同时把坐着的马扎向帐篷里面挪一挪,躲开从帐篷的门缝里射进来的雨水。风雨如磐,大该我和老纪连同这个崇山峻岭之中的伊尔施小镇,都要被暴雨和冰雹吞没了吧。</p> <p class="ql-block">  我在想象是不是女娲的补天用的石头日久年深被风化了,天有了缺口天河里的水漏下来变成这无情的暴雨,向我们这个深山中的小镇倾泻下来。路边的小沟里一会儿就填满了雨水,公路在水中慢慢沉没。对面木工厂的电锯声停止了,常来袭扰老纪菜园子的小猪和小鸡也跑得无影无踪了。四周的山、附近的树看不见了,邻居的房屋也只能在灰白色的雨水里时隐时现。所有的空间只有一支暴风雨的交响乐在轰轰烈烈的鸣奏,人的感觉在这交响乐中变得麻木,似乎失去了时间的概念,脑海里只剩下雨和水。老纪抽的烟也在发愣中熄灭了,我俩不时互相对视,各自流露出紧张的神情。</p><p class="ql-block"> 这样脑海空白的场景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帐篷的门帘子突然被掀了起来,风雨裹挟着一个人冲进了帐篷。我瞪睛一看,是小钱排长进来了,顿时一阵惊喜。只见他浑身上下流着浑浊的污水,头发紧紧地贴在额头上,睫毛滚下的水珠弄得他眼睛也睁不开。污泥已经把他的绿色军装染成了黑色,脚上的鞋子变成了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因为一大坨污泥把鞋子包裹起来,已经看不出鞋子的原型。</p> <p class="ql-block">  小钱排长稍微调整一下呼吸,对着我大声说:“报告营长,我们都回来了,28个人一个不少。”我一下子就松了一口气,久久绷着的心情也舒缓过来。</p><p class="ql-block"> “很好,赶快回去洗洗换衣服休息吧。”我也大声对着小钱排长说。</p><p class="ql-block"> “是!”小钱一转身,闪出了吗帐篷。</p><p class="ql-block"> “通信员!”我掀开门帘对着帐篷外面大声喊道。</p><p class="ql-block"> “到!”暴雨中小通信员马上就出现在我的帐篷里。</p><p class="ql-block"> “赶快通知炊事班烧一锅姜汤给大家喝,防止感冒。”我急切地吩咐通信员。</p><p class="ql-block"> “是!”通信员“腾”地一下冲出了帐篷,在暴雨中奔向了炊事班,我的一颗颤抖的心也平静下来了。暴雨这时似乎也累了,它演奏的交响乐也变得悦耳起来。</p><p class="ql-block"> 风雨中的伊尔施小镇和它周边的森林、高山、小河也好像变得温顺柔和,似乎给人们带来些许快乐的感觉。</p><p class="ql-block"> (网络图片 谢原作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