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川子

题记：有些事如果不去记录，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也可能随着时代的变迁，人们认为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可他确确实实存在，仿佛就在昨天，又像很遥远的事情。让我们重温一下那个不堪回首的苦难的历史，记录一颗小草一岁一枯荣的历程。

　　牲口棚里的煤油灯，在北风呼啸下忽明忽暗，灯光把人影拉长许多。老牛在简陋的牲口棚在不紧不慢的嚼着饲料，偶尔发出牛倒沫的吱吱的声音。卷曲成一堆的王老汉，痛苦的蹲在地下。虽然天气刚刚进入初冬，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凉，可透过微弱的灯光，看见他的额头冒出的薄汗。他艰难的拿起喂牲口的瓢，舀了一瓢水，大口喝了起来。可一会功夫，饥饿的胃，又疼痛起来。他不得不蹲下减轻痛苦。他知道这痛苦源于饥饿，他已经两天没有吃到米粒了。家里仅有的米、面，不够嗷嗷待哺的孙子、孙女，待产的儿媳妇吃。看着家徒四壁的厨房，他只能煮些柿子疙瘩和榆树皮来充饥。

　　突然，他听到牛甩尾巴的声音。他艰难的站起来，拿起伴牛饲料棍子，在牛槽里搅拌起来。搅着搅着，他眼睛一亮，就像在地里发现金子一样，饥饿的人发现面包一样。他看见牛草料里，有几粒铜钱大小的豆饼。可能是发放饲料的社员，没有把掺到草料的豆饼捣碎。王老汉犹豫起来，几次拿起，又一次次放下。当看到一头牛，张着大嘴准备把几粒豆饼吃掉时。他不能在犹豫了，迅速的从牛的口中，夺下豆饼，抓到手中，看看四周无人，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人们常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谁知道在王老汉大口吃着豆饼的那一幕，正被一名开会回来的村干部，看的清清楚楚。村干部上前，抓住王老汉衣领大声说道：好大胆，竟敢偷吃生产队的牛饲料，破坏农业大生产。说着要拉王老汉去大队部问罪。王老汉见状，先是被吓傻了，随后苦苦哀求说道：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了。说着扑通一下，跪地村干部面前，老泪横流，使劲扇着自己的脸，可村干部不依不饶，要将革命进行到底。

第二天一大早，村里召开大会。王老汉被荷枪实弹的民兵压着，胸前带着牌子，低着头被押上台。此时王老汉羞愧难当，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想想家里几辈人，老老实实做人，辛辛苦苦种地，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情。自己老了老了干出偷吃饲料的事，愧对先人啊。随着震耳欲聋的口号声，王老汉的头更低了。他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想着这羞辱的时刻赶紧结束，他要用生命，给家人，给社会一个了断。

批判会结束后，王老汉在家人的搀扶回到家里。躺在床上，眼睛紧闭，牙关紧咬，时而有眼泪流出。三天三夜，不管任何人劝告，王老汉没有喝一口水，没有吃一粒米。当第四天太阳升起的时候，王老汉已经走了，再也看不见日出日落的太阳，再也看不见田间地头，他忙碌的身影。他就像地头的小草一样，冬天来小草枯了。

王老汉过头七的时候，冬天的第一场雪缓缓落下，随着飘飘洒洒雪花的到来，王老汉的媳妇也撒手西去。大雪覆盖了一切，只有雪地里的新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