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糖豆

　　

今日大雪。节气里的“雪”如期而至。

前些天，有战友问我今冬的寒暖，并说他所在的北国该雪未雪，莫不是又逢暖冬。“大雪江南见未曾，今年方始是严凝。”不管有雪未雪，大雪日之后，预示着严冬的到来。

一年的四季里，我独偏爱冬天，大概是因为雪吧！在我的眼里，雪是一年中最盛大且雅致的事，纷纷扬扬的雪花，飘着中国式的浪漫，也藏着我对节气缱绻的诗意。

大雪三日，湖中人鸟声俱绝。是日更定矣，余拏一小舟，拥毳衣炉火，独往湖心亭看雪。（明·张岱《湖心亭看雪》）

天冻风寒，泛舟西湖，守一场初雪的美好，这是独属于诗人张岱的情怀。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

天色将晚，雪意渐浓，一友一酒，这是白乐天围炉煮酒、与友论诗的浪漫。因为这一首温暖的诗，让我更喜欢冬天。后来读诗论文章，金人元好问曾论及白诗说：乐天长短三千句，更爱韦郎五字诗。我替白居易不服，仅此一首《问刘十九》让我更喜欢老白。冬天有此一壶酒一好友足以温暖一冬。

“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 去年的大雪季，我在姑苏与一场突至的大雪相遇。太湖浴雪，吴山染头，那一场落在江南的大雪，是新春一个吉兆，也给我“隔牗风惊竹，开门雪满山”的惊喜。

冬日的雪常令我想起许多温暖的人事。

小时候起床妈妈抱着我在炭火边一件一件地穿衣服，仿佛把温暖夹进每一层的衣服里。

我好想回到有柴火映面的灶火间，边与姐姐争那份温度，边听灶台上忙碌的大人家长里短的讲着话。

我常怀念在北方当兵时的暖炕和炉火中烤熟的馍片，火热的青春中有一丝狂野。

我渴望河南街头小店飘着葱花的羊杂汤，一口便暖热身心。

冬日长夜读得宋人杜耒“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我想起远方的战友和忘年的旧友，曾经与他们在寒舍里温酒煮茶，畅叙友情醉而忘归，那醉上心头的是隔山隔水的思念和知音难觅的温暖。

“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有没有一场雪，于我而言并不重要。天气好的时候，我喜欢在后院的亭子小坐，静静地看小狗在草地上撒欢，看后院的银杏树叶从绿变黄，再看它一片片从枝头飘落，直到积满后院和草地。我想，那一片片鹅黄随风飘洒，便如大雪纷飞，积雪成景。

每个人心里都应该有一个别样的冬季，或温暖，或盛大。一场雪或许是冬天最好的呈现和注解。

作家木心说：我是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啊！ 雪是他内心的纯净和欲望。诗人余秀华也说：和大雪相连的就是一个春天。雪是她在苦难经历中的希望。而我更喜欢“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杏叶黄了，杏叶落了。“你再不来，我要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