挤扛扛

刘浏

<p class="ql-block">  儿时的冬天特别冷。北方农村,气候干燥,西北风一刮起来嘎嘎冻。清冷清冷,数九天户外活动,体验“寒风吹到脸上就像刀割似的”是分分钟的事,寒号鸟的故事深入人心。那时候,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偏低,对应的配置不足,能有效抵挡寒冷的力量薄弱。</p> <p class="ql-block">  家里孩子多嘛,一件像样衣服从大到小排下去只剩轮廓,毫不夸张的说就像一幅世界地图,布满补丁。穿着妈妈手工做好的厚厚棉衣棉裤棉帽(男生专有)棉鞋,妥妥的过冬去吧。也就是说,在平均五六甚至七八口人的大家庭里,每年的针线活儿无疑不是重头戏。从头做到脚,辛苦了长年累月无休的妈妈。</p> <p class="ql-block">  本地人鲜少有会勾织毛活儿的,况且毛线是奢侈品。村里有从外地娶回来的媳妇儿,我发现她们大多心灵手巧织的上下翻飞得心应手。家里有在城市工厂里上班的亲戚,捎回来白线手套,攒得多了,拆掉翻新变成一件新毛线衣。</p> <p class="ql-block">  1983年我第一次穿毛衣。是妈妈和房后的小伙伴妈妈换工,她家妈妈帮我们姐妹兄弟四个织,我妈妈帮她家仨孩子剪裁并在机子上缝纫过年的单衣。其实都是技术狠活儿,还美其名曰拙工换巧工。东拼西凑虽说旧但有颜色有图案,小伙伴妈妈还贴了些许材料,不然结不了尾。春季新学期开学,天气仍凉,单褂褂翻领领露出来的小毛衣,有一种欲擒故纵的朦胧之美。</p> <p class="ql-block">  参加工作以后,在忙里偷闲的间隙,学会的第一项非专业技能便是织各种各样,本着只要能织出来绝对不需要去买的原则,持续到2010年前后吧,自己推翻了当年呼出的口号。关于纺织事业曾经的蓬勃发展到后来的黯然失色,在我的另两篇文中有赘述。</p> <p class="ql-block">  刷到网上再度流行手工定制编织,还是高端不菲的产业。现在的我拿不到针了,织不上几针,整个脖子僵直颈椎挺硬,有“半身不遂”之嫌。这便是:廉颇老矣,尚能饭否?</p> <p class="ql-block">  扯远了。小学在村里上的,同一个大队周围几个自然村,学校,取了一个大约中间的位置队部所在地,在偏近本村的地方设置。步行去上学是初级取暖方式,最冷的时日里,常常被冻得哭笑不得。前帘儿上结着冰花,额头已无知觉,要不是还需看路,不忽闪忽闪,眼睫毛都能冻上。硬硬的耳朵生怕缓和不过来,生冰人已不能形容,妈妈一针一线赶工的棉手套、袖筒筒暂缓燃眉之急。</p> <p class="ql-block">  小寒大寒冻成一团。看不见哪里漏风,只感觉丝丝入骨。教室里唯一热量来源是火炉,一下课迫不及待围上去,围着围着圈子围到拥堵,火筒突然断开浓烟滚滚。手忙脚乱安上,不管不顾灰头土脸继续。一名体弱的女同学穿着塞满鸡毛的黄胶鞋,渴望第一时间补充一点热度,却常常被挤哭。</p> <p class="ql-block">  只有十分钟,烤不上火的同学悻悻而归。古人绕城墙跑几圈自行解决温饱,课间操,太冷的天气,一脸儿改成跑步。仿佛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结,广播里雄壮有力尚有余音,既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同时取热,迂回策略,不妨换种游戏,一种自创的新型取暖方式应运而生。</p> <p class="ql-block">  女同学玩的是扔沙包跳皮筋跳房房。男同学玩得更多的就是在教室外窗台下,阳光充足靠着墙经常挤暖和。靠墙站成一排队伍,少则四五人,多则一二十人,大家喊着口号从两侧的队伍往中间使劲地挤,两端的人往中间挤压,形成两股力量。中间的同学最先感到温暖,但中间的要力气和身子骨都比较好,不然会被挤出局。两端的如果力气小,或是用力不够,也就只能一直待在边上,感觉不到被挤的温暖。两端的同学同心协力往中间挤,中间被挤出来的回到最边上,再挤中间的同学,如此不断循环。</p> <p class="ql-block">  与拔河相反,两股力量不向外用力而是向里使劲,一边挤一边齐声高喊:“挤,挤,挤暖和,挤出来粑粑换啤酒”。被挤出中心的同学,骤然感到寒冷,搓着手跺着脚哈着寒气迅速站到队伍的一端,继续拼命地往回挤,往里挤,设法挤到温暖的队伍里去。在这种反反复复中,我们挤得满头大汗轰轰烈烈,用原始而简单的方法,在寒冷的冬天里,享受自己通过运动挤出来的温度。</p> <p class="ql-block">  挤扛扛,挤得眉开眼笑,挤得尘土飞扬。挤的人高兴,被挤的人痛苦。高兴的叫,痛苦的也叫;高兴的笑,痛苦的也笑。旁边的女同学被吸引还给打着号子:嗨呦,嗨呦!有时简易自制裤带被挤散了,也顾不了多少,提着裤子继续挤;有时帽子不知挤到哪里去了,还有的棉袄上的纽扣不小心掉了一颗,更让人好笑的是,有的还挤丢了一只棉鞋·····堪称史上最壮观。</p> <p class="ql-block">  放学回家吃饱喝足,北方地区家暖一盘炕,也在高效抵御寒凉。整个冬天,脚都是凉凉的,睡觉蜷缩着。一家人围炉夜话挤在一起,呼出的气流流动流通着,温润温和温暖。男生的手背黑黑的皴裂着,号称黑油捶、捣炭捶,爱美的女生涂一点棒棒油。</p> <p class="ql-block">  初中,夹着铺盖卷去往离家12里的乡中住校。盼着每周换座位能换到离火炉近点儿,能一伸手就深深呼吸。乡中的校舍是前后两面玻璃窗户宽敞明亮。班主任带领同学们从供销社买来白报纸,一入冬就糊上阴面,既不影响采光照明还能起到保温层的作用。即使这样,也是杯水车薪。</p> <p class="ql-block">  寝室里亦如此。挨着窗户铺紧邻门口的,往往更遭罪,出来进去就像带着呼呼风声,把这些同学冻的苦不堪言。没有温柔只有犀利,空间受限,承载着托举着同一个年级的二十几名学生。经常冻伤,手脚生冻疮,伤口结痂脱皮的时候疼痒肿。坐在冰凉的板凳上直打哆嗦,硬生生扛过一个又一个学期。</p> <p class="ql-block">  太冷了,没勇气用凉水洗脸,没条件根本顾不上讲究,管它美是什么呢。头一天傍晚吊上来的井水放床底,脸盆里制造过自然冰块。胖胖的温壶里勉强够喝的开水并不能裹腹,而且不是每个人都有,因为,有时候会被没装开水容器的同学倒完。热水洗脸,不容易的。地面潮湿的,全是洗洗涮涮不小心的残差。合作愉快吧。</p> <p class="ql-block">  家里带的都是五六斤重的棉花厚被子,标准的褥子是90厘米,对折后人均铺的面积约45厘米。大有一翻身就被临近同学占据,再平身很难。和同学被子叠摞一块结成互助组报团取暖也是当时很流行的一种,棉袄棉裤搭上来,多层保暖。不敢伸直腿,埋头睡觉。不等后半夜,星星点点火光微弱不再。</p> <p class="ql-block">  我常常想,老师肯定不怎么冷。可是外村的老师也和我们一样,也住校也自己生火住干床板,一周回一次家。有的老师还是外乡镇的,也同样骑车往返。是不是当了老师,就可以在繁忙工作之余,在办公室随时烤火炉,围成一圈讨论时下新闻动态?这个愿望在九几年果然就实现了。</p> <p class="ql-block">  延续挤扛扛晒阳阳活动。同一个班的同学同一级兄弟班级的同学,同一排教室窗台外,从一班挤到若干班。双方挤到热火朝天时,高年级的学生们也会加入,队伍越来越壮大。而这边正在奋力往中间挤的同学们往往猝不及防,因为没有了阻力,在惯性的作用下,同学们就像没了刹车的火车,呼啦啦摔成一堆,还有人故意往人堆上压,压得下面的孩子哇哇叫。等人堆里的小孩子气咻咻地爬起来,就开始抱怨大孩子要心眼儿使诈,欺负小孩子不算本事。</p> <p class="ql-block">  或许被我们挤暖和的游戏产生了兴趣,刚才还阴沉沉的天空,太阳竟然从阴云里钻出来洒下一片光芒。晒到人身上顿时暖和了不少,再加上刚才做挤扛扛的游戏,手脚也不怎么冰凉了,脸上也红润了许多。有的同学的前额涔出细微的汗珠,欢呼嬉笑,寒冷不知不觉消散掉了。</p> <p class="ql-block">  在繁华都市的一隅,人潮涌动,摩肩接踵。这不仅是身体上的拥挤,更是心灵的碰撞。每个人都在为生活疲于奔命,我们共同演绎着属于自己的故事。挤扛扛,不仅仅是一种状态,更是一种态度,是对生活的不屈与坚持。在这条充满挑战的路上,我们彼此支撑,共同前行。凭着坚定的信念顽强的意志,用身心用理想,挤走凉薄,迎来一个又一个明媚的春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