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归兮

智慧云居家养老

离家已经七年了，一路向东的路很远。临到老屋前碰到了孙女，便远远跟着。她刚上高三，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一人一包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拉得很长。

　　推开门，熟悉的香气从厨房飘来，她打了个招呼就钻进房间。

藏青色的破围裙罩着瘦小的你，案板上的葱花切得整整齐齐。不管我在没在，饭依然煮得软烂。一碗咸菜咸香四溢，是你做了一辈子最拿手的味道。 记得你第一次做给我吃时，着急又害羞地问："是不是咸了？"
　　我当时忍不住笑：“不咸还是咸菜吗？”
路过你的房间，门是半掩着的。靠窗的床边叠着整齐的被子，枕套是新换的。而另一侧的床铺平整得纹丝不动，像从未被碰过。柜子里那双旧布鞋还在，被你用布细细裹着，你这些年一直跟我念叨它，说天好的时候都要拿出来晒，因为那是我们年少时的第一份礼物。 电话里，儿子问你最近怎样，你笑着说一切都好。 你的眼睛这些年愈发花了，看电视都要贴着屏幕，甚至连我来了都没注意到。喇叭里传来夹杂着电流声的花鼓戏，都是我爱听的那几出。曾经你总嫌聒噪，可现在自己不也看得这么入神。 孙女从书房探出头来："奶奶，怎么又买酒了，也没见你喝？"
　　你只是笑笑："小丫头，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夜深了，你从柜子里取出一个褪色的布包，展开一大叠泛黄的信。老台灯的光晕里，你枯枝般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早已模糊的字迹，紧闭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我听得真切，老脸一红，要知道你上学时背课文都没这么认真。那时总觉得自己写得不够好，可你却说喜欢。 清晨备下早饭，你换上那双布鞋，轻轻合门，一跛一跛地向西，爬过十四道坡。

　　这方小小的墓碑前，你放下背篓，喘了口气，摆上一碟咸菜，倒上半杯新酒。初冬的风吹乱你花白的头发，掀起你略显宽大的衣角。你就这么沉默地站着，不说一句话。

　　我心疼地大喊："腿脚不好就别来了，老婆子！"真想让你听见啊。